一聽此言,天子與被他揪在手裡的潭王都朝綺雯轉頭看去。
真能說得出“即便她死了,我也能固執活下去”,乃至是“即便與她分離,我們還能做朋友”的,都隻是愛得不敷深罷了。
“公然……如此。”
他定定地望著她,麵龐不再閃現半點苦澀哀傷,僅餘下目光中垂憐橫溢,和順無窮。手中緩緩抽了佩劍出來,眼睛仍望著她,口中提聲道:“邱昱王智聽令!”
他的本性與傳統意義的帝王很不不異,這在諸多方麵都有著表現。大燕朝近三百年,早就有著一個說法,他們老白家出情種,不管天子還是親王郡王,愛美人不愛江山者比比皆是,一輩子遇不見也還罷了,凡是遇見了鐘情之人,便會愛個昏入夜地,捐軀統統都在所不吝。
天子還是難以解恨,又一把抓了他的衣衿將他揪起,狠狠摜倒在地。
“公然隻需殺了你,二哥便會不攻自破,公然隻需殺了你,統統都能唾手可得。”他臉上儘是頹靡,彷彿顛末端過分的勞心勞力,已然完整有力支撐,“本來我費經心機想要爭奪到的東西,能夠來得如此等閒。”
腦中飛速閃過這幾個動機以後,就變成一片虛空,隻等著做個告終。想不到身子猛地一頓,竟停止下墜定在了半空。
綺雯伏在圍欄上,強忍著傷口疼痛將左臂也伸出去,兩手一起緊緊扯住他的衣袖。
綺雯手裡抓的僅是他外套的曳撒衣袖,本想去抓牢他的手臂,卻因力量已達極限,涓滴不敢再冒險轉動。此時胸腹被雕欄擱的生疼,的確彷彿滿身就快被切割成兩截,又聞聲圍欄的聲響,內心更是焦心萬分,急盼著從速來人互助,就在這時,卻感到潭王的身子猛地下墜了一點。
誰也設想不到,在明智儘數崩潰的邊沿,最後一分震驚了他的,竟是對家屬基業的任務之心——現在的我,那裡另有甚麼管理天下的心力?罷了,為了大燕天下,還是留你們活著吧……
仿若一瞬回到了幼年之時,深夜間聽著幔帳外的乳母與值夜的宮女們聲音低低說著話,“平生下來就剋死了親孃,這麼命硬不祥的種兒,幸虧皇後孃娘也敢養。”
已經對她做過了那麼多的好事,想必說出來也冇法取信,更不必說,眼下根本來不及了。
約莫在四個多月前的某日閒談時,綺雯抱著譽兒,對他笑稱:“本來尚不感覺,但現在孩子生下來了,我就感覺不管如何也要養大他,不為了你,為我本身,我也要養大他。以是對不住,你若再有個三長兩短,我可狠不下心為你殉情了。”
說話間,他將目光淡淡地轉向樓下,“冇錯,為了白氏基業,我們兄弟,必須活一個。可活的阿誰……怎能是我呢?”
現在他們兄弟兩個,一個為救心上人而謀奪皇位,一個又為老婆將死而決定殉情,恰是合了他們家屬這個傳聞,算不得有多古怪。
木欄愈發鋒利的吱呀聲中,隻聽“噠”地一聲輕響,他已拆開了帶扣,一舉扯開了整條玉帶拋去了一邊。
他仍然抬頭望著,臉上漾開了一層笑意。這是好久以來都未曾呈現在過他臉上的和順笑意。正如初見那天,騎在白頓時居高臨下打量著她,笑意盈盈地感慨一句:“喲,還是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