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半晌才止住笑，仍留了吟吟笑意在臉上，望著她道：“你疇前狐疑我不會笑，實在也冇有錯，我確切笑得很少，特彆是極少極少會笑得如此暢懷。若冇有你在，我都想不出，本身何年何月還會這般笑了。”

天子凝定了幾秒鐘，噗嗤笑了出來，還將手臂搭上她肩頭，笑得停不下來，幾近氣喘。綺雯看得蹙眉，有那麼好笑麼？看慣了他的石雕相，再瞥見這副模樣，的確感覺他像是鬼上身，有點瘮人。

綺雯還從冇到過這個地界，當然，也冇有任何一個宮女子到過這個地界。過了這道後右門，就是前庭三大殿的地區，再不算是後宮了。

綺雯提了提裙子，昂首看看高達二三十米、閃著微光的琉璃瓦殿頂，重又朝天子看去，蹙起了眉頭，現出了幾分不幸。

芹兒聽她轉述了去坤裕宮的景象，比她反應還要大很多，一遍遍疾呼“寧主子怎如許啊”、“皇上怎也不說個情啊”、“皇後孃娘怎也不通融一下啊”巴拉巴拉，還需綺雯反過來安撫她。比及綺雯從尚寢局返來，芹兒就一邊持續疾呼，一邊殷勤替她籌辦物質。

麵前的她目若淨水，清楚映著兩個他的影子，飽滿紅潤的唇瓣泛著一層誘人的微微光芒。他扶在她肩後的手臂微微緊了一下，臉龐緩緩朝她移近過來。

傍晚時有個小內侍送來一包衣物，說是皇後孃娘讓送的，還傳達了皇後的意義：事急從權，請她先姑息些，今後自有更好的。

說話間他們已經繞過了中級殿的台基，走到了皇極殿跟前。天子這回冇有繞開，而是拉著她步上了丹陛。

又悄悄走了半晌，麵前豁然開暢，已是建極殿廣場。

綺雯清楚，即便是皇上的意義，東西還是皇後差人送來的，定是皇上囑托了一句，皇後就操心照辦，以後卻還不居功，內心不由對皇後更是感激以外有所抱歉。

天子指指不遠處的一排脊獸，“你看那十個琉璃小獸，疇前至後順次是龍、鳳、獅、天馬、海馬、狻猊、狎魚、獬豸、鬥牛、行什。宮裡其他大殿上最多有九個神獸，隻要這裡多了一個行什。”

綺雯眨巴著眼睛，應了聲“好”。她當然曉得這個“住”真的僅限於住的意義，但兩個都會失眠的人住的近一點，總也有個很奧妙的遠景吧。

天子也用眼神回她：冇錯，爬吧。

“太上皇後他們……不管？”綺雯訝然睜大眼睛。

綺雯感受著夜風吹起劉海，心下有多少暢快，多少鎮靜。

燭光搖擺，月色昏黃，眼下便是名副實在的燈火闌珊處。

天子略顯欣然：“我再受蕭瑟，也是身在皇家，吃穿用度總比凡人好很多。現在天下太半民不聊生，刻苦的人多了，街頭的乞丐抱怨幾句命數不濟也就罷了，我若也來抱怨，難道無病□□？傳到臣下耳朵裡，都要看不起我了。”

綺雯歎了口氣：“不能因為您比內裡的乞丐過得好，就鑒定您冇他們不幸啊。乞丐是冇您吃得好穿得好，可他們還不消擔您這麼多的任務呢！他們遠比您過得清閒輕鬆不是嗎？當初您到處受人蕭瑟架空，到頭來卻要擔上最重的擔子來打理國度。即是說，您冇享到該享的福，反而還要受不得不受的罪。這還不敷對您不公的？說句倒黴的話，如果將來有個萬一，這江山淪落的代價，還不是得由您來背嗎？街上的乞丐有幾個會殺身就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