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入眼的是一雙苗條而指節清楚的手,正捏著糖勺,三兩下便勾好一幅圖,捏住竹簽將糖畫插在木台上。手腕旁雪色的袖子被隨便挽起,用一截玉帶繫住。
“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那位仙姬傳聞是新婿的胞妹……”
樓玉奉告白朮這個動靜時,後者正在一方海生石上磨一把鈍口的刀,聽了樓玉的話,眼皮也未抬一下,隨口道:“三公主?哪個三公主?所嫁又是何人?”
“前次參宴是甚麼時候?”
那隻手將糖畫取下來,遞疇昔,順著白衣的褶子,樓玉將目光上移,最後落在那人的臉上。
是一段相互都熟諳的對白。
樓玉也重視到了,那些圖案與其他糖鋪裡產出來的很不一樣,彆的糖畫師做糖畫,都是從一個模型裡脫下的,飛禽走獸,變不出新的花腔,而那些孩童手上的糖畫,栩栩如生,活矯捷現,鳳凰或展翅或棲枝,姿勢各彆。
視野尋疇昔,樓玉看到那些糖畫傳播出的處所,僅是一方窄窄的小攤,一張桌,墊了油紙,桌前的木台上,插著幾支已經做好的糖畫。
“天然是冇理過!”
分遝而來的人群將路口塞滿,再不走很有些走不掉的趨勢,白朮瞥見劈麵走來的孩童手上都捏著一支糖畫,無一例外都是鳳凰圖案的。
“太子殿下,火線便是正廳。請隨我來。”
少年自誇生得風騷,本日得見色彩壓上本身一成的,心上不免生出彆樣情感,他抱了手臂,言辭很有不屑,“如此妙人,卻在販子拋頭露麵,倒有些可惜。”又說,“塵寰連個賣糖畫的都生得如許都雅,嘖嘖,真是不給人活路了。”
樓玉愣了愣。
白朮心想,本身的內心一準已經被塞滿了,不然怎會如許沉?如許悶得她難受?
“你好歹也在這裡住了幾百年,連三公主是誰都不曉得?東海另有哪個三公主,當然是敖嫣殿下。”頓了頓道,“嫁的麼,身份也顯赫得很,是崑崙虛的世家公子,姻緣司的極容上仙。”
白朮編得挺樂,還喊樓玉同她一起編,日夜不斷,編了兩百多個,手指都磨紅滲血,樓玉問她,“你至於嗎,這麼冒死。”
傳聞,千百年前(或者更早),那位極容上仙某次做客東海,偶遇三公主,驚為天人,遂生傾慕,無法彼時三公主心有所屬(這邊鮫人們還八卦了一會當時公主心有所屬屬的是誰),對極容上仙並未理睬,極容上仙雖則悲傷,對公主倒是一往情深,一日三封錦書相傳,對峙了百年,終究打動三公主,抱得美人歸。
闌珊燈火下,麵帶素紋麵具的少女背倚夜色,衣袂被風吹動,向後拂去,暴露一截纖白的手腕和握緊了的,不住顫抖的拳頭。
白朮那筐海草是為了喜宴摘的。東王作宴,手底下連蝦兵蟹將都被分派了任務,或置裝潢或修屋瓦。白朮領到的叮嚀是在宴前編一百隻食筐,傳聞為喜宴籌辦後廚食材已備滿,而食筐不敷用。
平寂了兩百多年的東海剋日俄然繁忙起來,上到水晶宮的那一眾神族,下到海中借居的精怪小妖,都整天緊繃著神經,彷彿在趕著甚麼工,繁忙起來偶然候見首不見尾,連帶著海麵的風波都少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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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與東海的這段嫁娶,崑崙虛已設過一宴,六合父母具已拜過,移至東海不過二宴,新婚的佳耦乘同一個肩輿而來,下轎的時候極容謹慎翼翼地攙著敖嫣的手,望著她的眼神如睹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