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娉婷的指尖微微刺痛,手中的秀針刺破了她的食指,一滴殷紅的血落在了繡好的鞋麵上,尤其刺目。她的心中更是痛極,不覺淚如泉湧,一滴一滴,打濕了衣衿,亦浸濕了新繡的布鞋。君娉婷伏案痛苦失聲,她曾無數次地胡想過本身將來拜托畢生的夫君,但是未曾想到,本身的花腔韶華倒是要定格在無儘的熱誠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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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嘉樹瞪大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眸中倒是驚悚和慌亂,他緊握住何晏之的小臂,顫聲道:“恩……恩公……我姊姊她……她……她吊頸他殺而死了……”
何晏之低聲道:“她方纔來過這裡,送了我這雙鞋,說是感謝我的拯救之恩。”他攥緊了手中的鞋,“我安曉得,她竟然會……”
君娉婷正在房中與母親說著話,君文衍卻肝火沖沖走了出去。母女二人站起家來,君夫人道:“老爺何事肝火沖天?”她心機一轉,“莫非說巧兒的婚事有變麼?”
何晏之皺了皺眉,不知本身是接好,還是不接好,此時現在的他如同驚弓之鳥,恐怕又被君家人揪住了把柄,逼著他就範。君娉婷見何晏之遲遲不動聲色,便笑了笑:“奴家夜不避嫌來見恩公,本也是極其失禮的事。隻是,若不能親口向恩公伸謝,奴家隻怕要畢生遺憾了。”說罷,她將布包悄悄放在何晏之的腳下,便回身拜彆。才走出兩步,君娉婷卻又回過甚來,盯著何晏之,低低道,“恩公,奴家的閨名喚作娉婷,乃是‘婉約娉婷工語笑’的‘娉婷’,因生於七夕之夜,奶名兒亦作巧兒。”她俄然眼眶一紅,輕聲道,“恩公,你可記下了?”
君夫人喃喃道:“想不到此人竟是如此鐵石心腸。”她眼眶微紅,眸中含著淚,“事到現在,這可叫我們巧兒此後如何做人?”她越說越是悲傷,不由哽咽道,“他為何不能發發善心,莫非真的要逼巧兒到死路上嗎?”
君文衍看了她一眼:“娉婷啊娉婷,你如果當日便以死殉節,那裡會有本日這般無窮無儘的煩惱!”他長歎了一聲,負動手仰天道,“家門不幸,真是家門不幸啊!”
君文衍沉著臉,道:“我有甚麼體例?老夫已經低聲下氣幾番哀告,但是他頑同木石,涓滴不肯承情,莫非還要老夫跪下來求他不成嗎?”
君娉婷泣不成聲,冷靜將遺言之書揣入懷中,行動踉蹌地來到梁下,解下腰帶,係在房梁之上。她昂首望著那索命的香羅錦帶,一頃刻,悲從中來,幾近肝腸寸斷,口中喃喃吟道:“君恩實冷淡,妾意徒彷徨……懸帛朱棟上,肝腸如沸湯……”
君文衍拂袖道:“此人底子就是冥頑不靈!”他嘲笑了一聲,“他說本身已經心有所屬,毫不會另娶彆人,就連老夫情願將娉婷許他為妾,他都一口回絕。”
她放下筆,眼淚劃過兩腮,低語道:“男德在義,女德在節,相私有義,而賤妾無節……妾身不幸,遭此大辱,純潔既失,廉恥儘喪,不堪……與君相伴朝夕……”她掩麵而泣,哽嚥著持續自言自語道,“妾命薄如此,豈敢貪生畏死,令宗族蒙羞……唯決然赴死,全我名節,以報父母之恩於高堂,以慰祖宗之靈於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