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芝一擺手：“差矣。此事要奧妙行事，切不成叫歸雁莊事前發覺。”她沉吟道，“聽聞岷王殿下與沈眉之子過從甚密，或許沈園當中有些甚麼玄機，也未可知。”

謝婉芝停下了筆，抬開端來微微一笑：“雲舒，何事這般焦急？坐下緩緩說。”

葉雲舒聽罷，訝然道：“恩師竟已萌發退意？”

謝婉芝嘲笑道：“大院君和岷王想殺皇宗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隻是眾目睽睽之下不敢冒昧。此番在江南，他們如此逼迫於我，想必早有策劃，可歎本官竟粗心了。”她起家負手在屋內來回踱著步子，法度微微混亂，猶見心煩意亂，“顧此失彼……顧此失彼啊！”

葉雲舒聽出謝婉芝的話中彆有深意，便問道：“恩師何出此言？”

她寂靜地坐了一會，從桌案下翻出一張摺子：“雲舒，這是本官三個月前便寫好的辭呈。”她緩緩將奏摺翻開，悄悄讀道：“臣二十七年，秉公職守，兢兢業業，如履薄冰，如臨深淵。而本年齡漸高，眼暈耳背，頗不識人。剋日又纏綿病榻，恍忽歸期將至，更覺心繫故鄉。望吾皇慈悲，澤被百姓，允臣告老，回籍如此。”

女子站定，恭然見禮道：“門生拜見大人。”

她走回到案前，撿起那份告老懷鄉的奏摺，又細細看了一遍，道：“雲舒，京畿禦史右司承梁孟甫乃三朝老臣，為人樸重，我若罷官回籍，你可將拜帖投到他的門下。以你的資質，想必梁大人會提攜於你。隻是，三年以內，宮中必有大變，你在京中更要步步為營，不成鋒芒畢露。牢記。”

她隻是微微點頭，並不稍作逗留，還是行色倉促，走過了幾道拱門，終究來到了府衙的一處偏院。此地恰是江南道司政史謝婉芝平常辦理公文的處所，侍立在院門口的小鬟上前施禮，隨後便引著她來到內堂。

她俄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葉雲舒：“雲舒，明日陪本官去趟沈園。”

葉雲舒欣然道：“恩師說這番話，叫人聽了心中酸楚。”

謝婉芝道：“自古後宮乾政必出大亂。大院君身處後宮，卻有門客門人三千，指導江山，擢升貶黜，彷彿成了一個小朝廷。劉太後更是窮奢極欲，一手遮天。”她冷冷一笑，“這姑侄二人，想來是要把大清的江山變作他們劉氏的天下了。”

謝婉芝搓了搓手，葉雲舒熟知教員的癖好，馬上從桌案旁的抽屜裡取出一柄黃銅雕鏤的煙桿，遞給謝婉芝，又極敏捷地給她點上火，才恭敬地站在一旁。謝婉芝吸了幾口水柳煙，嫋嫋的煙霧升騰起來，很快整間屋子都滿盈著辛辣的菸草味。她的臉上暴露莫名的笑意：“雲舒感覺陛下在向太後和大院君讓步？或者，陛下果然驚駭他們？”

葉雲舒憤然道：“劉南圖氣勢之盛天下共知，現在又私謀皇儲，窺測神器，置祖宗家法於不顧，是可忍孰不忍！”

謝婉芝道：“昔日鄭伯克段於鄢，今上便如同莊公，而大院君如同共叔段，至於劉太後，莫非不像是武薑乎？”她將煙桿燃燒，淡淡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子臨時待之。劉氏一族，自武侯劉向天與□□結義於草澤間，臨危受命，功勞赫赫，曆經七世，光輝百年。隻可惜子孫不知進退，若劉太後能有其祖上文成肅天聖仁皇後劉心雨的半點襟懷，亦不會將武侯一族引至死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