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芝莞爾一笑，這個婦人的身上頗仍不足韻，笑容亦溫婉動聽。她捋了捋額前的碎髮，淡淡道：“因為，我並不想沈眉死。”

何晏之不免訝然：“楊真真為何要防著本身的兒子？”

謝婉芝仰天一笑，道：“但是，人終有一死。我此生最安靜的日子，莫過因而在將軍府中做文書的那段光陰。自從我考取功名，踏入宦途，便早已身不由已。今上固然無情冷血，卻並非昏聵無能之輩。當年江陵王未儘之事，她亦在做。滅北國，平江南，畢竟要有人赴湯蹈火。當年捐軀了歐陽長雄，現在多一個謝婉芝，也算不得甚麼。

“我很早就思疑過沈眉，隻是未曾想到沈碧秋竟然真的是楊青青之子。沈眉是歐陽長雄的舊部，亦是將軍最為倚重的親信，歐陽長雄視沈眉如手足，臨死之前將歐陽氏的權益交予沈眉，叮囑他代為統領四族直至楊瓊成年。但是，沈眉如何捨得？今上天然也不會情願。

何晏之道：“我亦無礙，又何必恨你？何況，你並未真正傷我性命。”說罷，便要催動內力。

何晏之驚奇地抬開端，隻見謝婉芝麵龐莊嚴地看著自已：“沈眉父子的用心，並非隻是想光複大業罷了。他們恨透了今上，亦恨透了劉氏。他們是想要今上萬劫不複，即便天下四分五裂，即便生靈塗炭，也在所不吝。他們必會掀起腥風血雨，將大清拉入烽煙四起當中，到當時，江南天然又要與大清劃江而治，而久居北方的花刺子模、圖忽丹，包含女真舊部，亦會趁機越太長城，南侵中原，天下必定大亂，大清數代帝王的苦心運營都將化作灰燼。”

謝婉芝並不答覆何晏之的題目，隻是半閉著眼睛緩緩說道：“今上於我，有知遇之恩。但是，一小我曉得的奧妙太多，必定是活不長的。皇上欲撤除我滅口，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不過因為牽一髮則動滿身，倒不如聽任劉氏向我脫手，她能夠坐收漁翁之利。

“我中了毒。”謝婉芝淡淡道，“我已經曉得沈碧秋的實在身份，沈眉怎會讓我活著？九曲斷腸草……”她嘲笑起來，“他想讓我筋骨寸斷而死麼？”

“沈眉在江南運營了二十餘年，我便與他周旋了二十餘年。隻是，將他趕儘撲滅之日，便是我的死期。”謝婉芝淡淡地笑了，“以皇上的用心，不過是想在江南四族和劉氏外戚間找一個均衡的製約。我的身後，無任何世家的仰仗，無父、無夫、無子，了無牽掛，孑然一身，天然是最好的人選。我早已推測，我身故的那一日，便是江南四族與劉氏一族分裂之日，而終究的贏家，天然是今上。她君臨天下二十餘年，論詭計和權謀，天下另有誰是她的敵手？”

謝婉芝低低笑道：“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乃將死之人，天然已無所害怕，說這些舊事於你聽，不過是但願你不要重蹈你兄長的覆轍。”

何晏之現在的神采已一片青白，連雙唇都在不住顫抖。謝婉芝感喟道：“那風景正值春寒料峭，掉入冰河中絕無活路。你當時還不到三歲，實在是命大，竟然能活了下來。”她如有所思，“或許，恰是冰水極寒，反而按捺了你體內的太陰之毒，竟讓你得以生還。”

謝婉芝說了這很多話，明顯有些力量不敷，靠在石壁上微微喘氣著，複而又低低地笑了起來。她的笑聲中異化著些許的苦楚之意，感喟道：“我謝婉芝這平生，先是效命於歐陽將軍，而後受將軍提攜，蟾宮折桂，供奉樞密院，卻因庚子年保密案遭到連累，得誌於江陵王，被貶江北。但是，人之平生，禍福相依，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因見罪於江陵王而被今上所賞識，重歸於鴻臚寺，今後一起青雲直上，又承蒙陛下不棄，鎮守江南。二十餘年來，與四族周旋，與劉氏對抗，幾經沉浮，存亡一線，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現在，終將命歸於斯，倒是如釋重負了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