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裡納罕,便悄悄兒的問坐一旁的賈薔道:“出甚麼事了?”賈薔欲言又止,嘴皮子翕動了半晌,隻說道:“不是甚麼功德兒,環叔不必曉得。”賈環還待問時,他已是起家去了。
賈環常常聽聞,大是煩惱,隻看那寶玉秦鐘二人渾然未覺,且那一乾人雖說是嚼舌不休,到底不敢放到檯麵上來,隻恐說破了更添吵嘴,是以隻是啞忍。他也曾抓住一兩個,口頭裡恐嚇一番,隻是禁住了這一個,禁不住那一個。
這些賈環並不曉得,他隻曉得這確是一個來錢的方兒,便一向寫了下來。
這一小我,卻更不知是哪一房的親眷,賈環並冇和他說過話兒,隻曉得他和秦鐘普通,生得有些娘氣,有那一等功德之徒,起鬨送了他一個“雅號”喚作“香憐”,和另一個叫“玉愛”的正湊了一對兒。這香憐玉愛兩個,學問上全不消心,隻眉眼間有些風騷意義。賈環常常見著,身上就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過他兩個的目標也不是賈環,反而是寶玉秦鐘二人。大抵也是看出以賈環脾氣,必不會隨他們混鬨。不如寶秦兩個,更似是一起人。寶玉秦鐘公然也傾慕他們人物風騷妍媚,每日裡坐在書院裡,就四下裡八目勾連,借物表意,隻是一時候不得親密切密的坐在一起說話兒罷了。本日可巧兒得了這個空兒,代儒又家去了,隻留下一個賈瑞。秦鐘就悄悄的使了一個眼色與那香憐,香憐會心,兩人就悄悄兒的來了後院,才得固執手說了一句梯己話兒,就叫那金榮咳聲作氣的給打斷了。那金榮又是點頭晃腦的做出很多怪樣兒,又是說出很多怪話,直觸怒了他兩個,這才辯論起來。
賈環見此,又罵他道:“還隻嘀嘀咕咕些甚麼!莫非必然要爺請了老爺的棍子來,捱上一頓好的,才肯曉得些好歹麼?”
想來寶玉秦鐘二人,放在這儘是青年學子的學塾內,兩個皆是文弱的描述,且秦鐘行動羞怯,溫溫輕柔,大類女兒之態,寶玉又慣好伏低做小,軟語溫存,兩人同來同往,同息同止,如用膠粘在了一起般,分也分不開,不免惹了一乾小人,咋舌肇事,謠諑不休。
黛玉便抽暇兒問過賈環,那秦鐘究竟是多麼品德,與寶玉來往有無毛病。她是曉得寶玉的弊端兒的,凡是生得好的他都愛,風致脾氣反是後一等的了。倒是賈環雖小著他幾歲,目光倒比他好些的。是以隻問賈環。賈環揣測了幾日, 隻奉告她:“和寶玉普通的怪誕性子, 少年心性, 不大懂事罷了, 所幸還不算壞, 得父母師長教誨幾年,扳正扳正, 大抵也就好了。”黛玉聽了, 放了心, 方將這件事撂開手去。
周瑞家的巴不得這一聲,忙道:“姨太太好得很,就是寶女人,身上有些不好。”寶玉聞聲了,就和丫頭們道:“誰去瞧瞧呢?就說我和林女人打發了去請阿姨姐姐安的,聞聲說姐姐身上不好,問姐姐現在如何樣了,是甚麼病,現吃著甚麼藥,本應切身來看,就是也著了些涼,待好了,需求去看姐姐的。”底下一個名叫茜雪的應著去了。賈環前腳出去,續在背麵加了一句:“也替我問薛大姐好。”茜雪一樣應了一句,和周瑞家的一道去了。
賈環早聞聲那金榮口出汙言穢語,粗鄙得不忍卒聽,早已大皺眉頭。又觀三人去處,實在不成模樣,正要提示賈瑞疇昔彈壓,就見寶玉的小廝茗煙忽從外頭衝了出去,衝著那金榮就是一句“姓金的,你是甚麼東西!”他來得俄然,滿屋子後輩都怔怔的看過來,隻聽得他一把揪住金榮問道:“我們摸不摸屁股,與你有甚麼相乾,反正冇摸你爹去罷了!你是好小子,動一動你茗大爺!”他這話實在猖獗,一時滿屋無聲。金榮氣得麵青唇白,叫一聲兒:“反了!甚麼時候輪到主子小子說話了,我隻和你主子說話。”說著就要來揪寶玉和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