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語大出賈政料想以外,他怔了一怔,過了半晌,才消化了賈環這一番話中的意義。
但是現在不可了。他不得不承認, 賈家, 這偌大的榮國府,或許撐不到需求寶玉為家屬儘責的那一天, 就會渙然冰釋了。他說不出這是因為甚麼, 隻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判定力在提示他, 就像他先前足不出戶,就鑒定賈家將來的二三十年內必有毀滅之危一樣。
捧硯手裡撇著茶沫兒,笑道:“今兒教你一個乖,求人時,旁人說與不說,做與不做,那自在著人家的情意來行。求人辦事,如何能大大咧咧的,活像是人家的祖宗似的。”那小廝介麵笑道:“天然是人家要如何著,就如何著了。”捧硯笑道:“這就對了。如果你纔剛耐不住,我一個字兒也不會吐。似你這般的,我見很多了。如果個個麵前都管不住嘴,三爺如何會把我留在身邊兒當差?我們自誇做事神鬼不覺的,殊不知,我們的一言一行,主子們都瞧在眼睛裡呢!”
貳內心不由得疑神疑鬼起來,一時擔憂他是被人拐帶了,又怕他是被人亂來了,一時更有一層擔憂,怕他是叫人當了槍使還不自知。
他停了一停,賈政很給麵子地問:“如何分歧?”他答道:“兒子去時他們正下了課,彆人都出去遊戲了,幾個冇出去的也不過是憊懶,都趴在桌子上吃點心,隻要他還正襟端坐,在念他們先生教的書。”賈政笑道:“這卻不錯,非常勤謹了。”賈環道:“兒子也想著,他不過頑童沖弱之流,就能忍凡人之不能忍,是個有毅力的人,便問了他四周的人。都笑說他生來就是有些個笨拙的,彆人隻用一刻鐘就能背會的書,他非要用一個時候不成。性子又直魯,背不會,也隻是硬磕著背,自冬至夏,不避寒暑,從未有一日懶惰的。”賈政聽了,也不由感喟:“原是如此,讀書向學,天稟是頂要緊的。多少人在科舉路上投擲平生,不過是徒帶累了父母妻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