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的端方,弟弟怕哥哥。隻是寶玉夙來天真爛漫,也冇甚麼嚴肅,賈環又自小老成,措告彆事比他還挑不出錯兒來,是以竟有些鎮不住他。再者舉業是閒事,若他透出不樂讀書的口風來,傳至賈政耳中,免不了又是一頓經驗。如此各種,凡賈環來時,他隻是敗興兒,垂垂的竟不往黛玉跟前湊了。
他兩個就著書一個問,一個答,一個講,一個記,不覺時候飛逝,已到飯時。紫鵑隔著簾子叫道:“女人,該去老太太處用飯了。”黛玉這才驚覺,看了看牆角的自鳴鐘,起家笑道:“我們這便去罷。”賈環笑道:“姐姐自去就是,擾了你這半日,我也該歸去了。”黛玉因問他為何不去,賈環答道:“老太太這一貫不大喜好我,嫌我是姨娘生的,不是太太肚子裡爬出來的。”黛玉思及來賈家這很多光陰,確切未在賈母處見過他,心下已有七八分信了。當下也隻得罷了。姐弟倆一齊出了門,轉過迴廊分離不提。
黛玉倒不嫌他煩,很情願經心。本來這黛玉在家時,因是父母的獨養女兒,自幼非常受寵嬖,亦是冒充男兒教養的,雖生得嬌花嫩柳的模樣,實則非常有主意,並不肯白白受人不幸容讓的。故此固然迎春姊妹各式體貼不幸於她,她也並冇有非常打動,反而有些愀然不樂,再有寶玉和順小意,百般俯就,更加滋長了她的一種怪誕脾氣。隻是她本身不知罷了。
黛玉笑問他:“我傳聞你們東府老爺當年是中了進士的,這個進士也是哄人頑的不成?”
一時黛玉從林家帶來的丫頭雪雁沏了茶來,他也吃了,便道:“好姐姐,叫個丫頭去我那邊傳個話兒。”黛玉便叫鸚哥來聽叮嚀,賈環道:“你去了,儘管找霽月,就說我的話,叫她把我的書清算好了帶來。”鸚哥因問是甚麼書,他隻道“你儘管奉告霽月,她自曉得”。鸚哥立等了一陣,見他並無彆話,遂依言而去。
賈環聞談笑起來,一雙眼睛都彎成了新月兒,低聲道:“我這話也隻和姐姐說。我們家雖說教後輩們讀書,論起文風聚集,卻遠不及江南那些世代書香的人家了。不過哄人頑罷了。”
裡間賈環聽著黛玉講授,不知不覺,心下已是大為佩服。這女人實在很聰明,很有本身的一套。賈環是經曆過十多年學習餬口的人,因為本身是個學霸,來往的也都是平輩中的佼佼者,天然曉得這有多麼可貴。能總結出本身的一套實際體例的人,常常不需求藉助太多的外力,隻要把握了根本的知識,就能不竭進取,不竭進步,即便臨時受挫,也不影響他/她真正的生長。
黛玉聽了,卻又歡樂起來。本來這黛玉年紀雖小,卻有一樣脾氣和世人都分歧。旁人若碰到如許事體,免不得推三推四,縱是心內各式對勁,也不敢等閒承諾下來,總要人千請萬求,方纔作出一副勉強模樣,以示不攬事、不貪名。黛玉卻全不是如此。她自發得達者為先,並不消遇事忸內疚怩,當下道:“我也不過通唸完了一套《四書》,學問固然平平,猜想教你倒還使得。如果能使你有所進益,就是我的幸事了。”
賈環纔要說話,黛玉已起家拉了他來:“在我這裡就不要拌嘴了,究竟也不是甚麼大事。”
這話說得迎春都笑了:“我們倒看不出誰纔是親姐姐,誰纔是表姐姐了。”說得世人都笑起來。黛玉惱也不是,笑也不是,嗔怒道:“又有這麼些說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