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正三點。一,不是這些,而是這條街上,從一號到最後一號,都是我的;二,固然是我的,但不是我開的,店東都另有其人,我隻不過是賣力收點紅利罷了;三……”
薑沉魚轉頭看赫奕,赫奕衝她揚了下眉,做了個請的手勢。她也不推讓,選了此中一套看起來比較紮眼的進閣房改換。
薑沉魚笑,笑得唇角扭曲,雙眼含淚,卻遲遲不肯落下來:“是啊,陛下……是帝王啊。”
——她想她的眼神很清楚地傳達了那些話,而赫奕也看懂了,因為他臉上的剛毅之色在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悲慘的遊移、無法的掙紮,以及剛強的固執。
雨很大,暗衛淋著雨,一動不動,但指尖下,卻傳來心臟的跳動,另有他暖和的體溫。薑沉魚就那樣一向一向看著他,直到他因長時候冇有獲得迴應而抬開端來。
各種百般,每時每刻。
赫奕眨眨眼睛:“實在我本來偶然誇耀,隻不過你問起了,如果不答覆,就顯得不敷誠信。以是,我也隻好讓你體味一下,我究竟有多麼富有了。”
冇錯,她不悔怨。她隻是……孤傲。
薑沉魚伸脫手指,悄悄撫摩著那處疤痕,雖明知是假的,但亦有些癡了。忍不住就想:不知公子現在可好?他斷斷是不會思念她的,隻盼飛鴿將此地的訊報帶回時,他的目光能在她的名字上掠及,逗留一下下便好。
中間的店伴計這回很機警地立即取來了傘。
那麼麵前這個,又會在甚麼時候因為她的甚麼忽視而不得不死去呢?
薑沉魚走過停在門口的馬車,然後回身,嫣然一笑:“時候還早,我要逛逛。”
就算此生已被烙上囚錮之印又如何?就算她身為帝妻不得與心上人相守又如何?就算她以荏弱之身負擔國之重擔又如何?就算她將來無兒無女又如何?這一刻,她活著,她沐浴天雨,她呼吸乾坤,她會喜、會怒、會憂、會懼,她光鮮存在,為甚麼要放棄?憑甚麼要放棄?
薑沉魚對著天空深吸口氣,然後閉上眼睛,幽幽地吐出去,再展開眼睛時,神采已規複如初,然後一邊前行,一邊淡淡道:“要不要出來,跟我說會兒話?”
銅鏡裡,映現出楚腰衛鬢、蛾眉曼睩,與兩個月前並無甚麼分歧,但是,神采蕉萃,臉頰上紅疤猶存,又怎敵當年鮮豔,不輸國色。
師走恍惚的臉上終究現出了一絲神采——屬於人類的神采——有點茫然,有點慌亂,又有點不知所措,終究,熔化成了打動。
薑沉魚的心咯了一下,再轉頭看赫奕,見他臉上固然還是帶著那種懶惰的、含混的笑意,但烏黑髮亮的眼眸中,又有著可貴一見的竭誠,隻不過,也是一閃而過,立即就換成了彆的情感:“我可比你阿誰一窮二白的師兄好多了,不是麼?”
“那麼,能不能再給我一把傘?”
生命的意義,在於如何獲得幸運。
薑沉魚將他握在右臂上的手悄悄推開,回身。
絲履踩碎水窪,濺起很多水花。
薑沉魚忍不住想,麵前的這小我,這個男人,這個九五之尊,底子不曉得她是誰,不曉得她如何長大,不曉得她經曆過甚麼事情,乃至也不曉得她真正的品性,但是,卻會喜好她。
雨幕中,有身影閃了一下,悄無聲氣地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