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臨風愣住,“拿我作賭?”
好歹是侯府的少爺、塞北的將軍,談不上嬌生慣養,那也是丫環小廝、管家老嬤捧著的,霍臨風揉揉肩,不大歡暢地說:“宮主好凶,總對人又蹬又打。”
霍臨風脫口而出:“我又不是玉女嬌娘,宮主當然不肯了。”說完方覺貶意太重,再看容落雲,對方眸光微寒眉微蹙,又嗔又嫌地睨了他一眼。
陸準平日裡錦衣華冠,恨不得堆金疊玉,腰間荷包更是無一刻乾癟。現在卻天翻地覆, 粗麻短打, 素紗冠, 眉間愁來去,叫人感慨繁華如流雲。
但報酬財死,甚麼災害能比窮災更痛苦?他反摟住容落雲,說:“二哥,我伶仃一人的確不當,若你陪我豈不是十拿九穩?”
不凡宮外,東風攪動春光,入眼皆是勃然朝氣,容落雲綁起布簾,懶倚車壁賞沿途風景。行了二三裡,他問:“去何地捉魚?”
刁玉良嗐一聲,將霍臨風換下,霍臨風便返入車輿。四下逼仄,裡頭堆擠木桶竹竿,他那一雙長腿無處安設。
霍臨風舀一瓢冷泉潤了潤,忽聞蛐蛐鳴叫,估摸又是刁玉良來尋。“杜仲,”公然,刁玉良不知何時騎上牆頭,“隨我出宮捉魚去?”
湖水深難觸底,愈遊愈冷,近半柱香工夫才穿越至洞口。頃刻亮了,天藍水碧望不到頭,一團團紅鯉泛著光,如同吉祥。刁玉良說:“一人捉兩條,帶歸去給二哥。”
霍臨風未曾見如此景觀,定神四顧,無儘貪看。忽地肩頭一麻,竹竿正戳在他的穴位處,轉頭一瞧又是容落雲行凶。
容落雲乾脆扭過臉,盯刁玉良的小辮兒,盯得久了,忍不住伸手一揪。是之前受傷的右手,探出車輿,被陽光暉映得幾近透明,傷口的新肉卻粉粉的。他的袖子蕩著,盪出一股蘅蕪的香氣。
容落雲未免迷惑,西北,莫非邊關有事?
“杜仲!”刁玉良喊,“下來呀!”
霍臨風遊至巨石邊,輕浮水麵,抬頭瞥見容落雲打盹。蹬貳心口,擊他肩膀,還拿浪蕩衣袖拂他的臉麵,甚麼討厭事兒都做了,這會兒卻擺一副柔嫩憨態。
遭人背後嚼舌,陸準鼻腔發癢:“——阿嚏!”
熱忱相邀,何況霍臨風欲博取信賴,因而欣然承諾。淨手換衣,隨刁玉良分開千機堂,堂外停著一輛小馬車。他駕車,沿一條長路朝宮門駛去,路子藏金閣,刁玉良納罕:“姓陸的纏死我也,本日怎的這般安生?”
霍臨風脫得剩下裡衣,不肯坦背赤膊,入水,冷得人一抖,風俗後便覺甘冽無窮。他陪刁玉良鳧水至瀑佈下,屏住氣兒,穿過水幕進入幽深山洞。
容落雲改口:“出去罷。”三分嫌棄七分無法,門刷啦一推,陸準急吼吼地突入。他抬眼一瞄,將對方重新看到腳,嫌棄降低至八分。
容落雲蹙眉一瞪,那靈碧湯在峻嶺下、密林中,遠去百餘裡,就為捉魚實在大動兵戈。刁玉知己虛,一通笑鬨掩疇昔,哄得容落雲冇有勸止。
刁玉良說:“二哥叫我選你,還幫我加註呢。”
竹竿微動,容落雲蒼茫地眯開兩眼,提一提,發覺絆著勁兒。他歡樂地復甦過來,握緊竹竿朝上提,用力方知沉,但喜不自勝:“老四,我釣到一條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