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的日光裡,一截子玉質後背微微弓著,上頭的掌印淡了些,被如墨青絲諱飾。容落雲套著深藍僧褲,正吃力地穿灰藍僧衣,一邊肩膀抖啊抖的。
他嗅嗅,問:“明天能給我浣發嗎?”
那淬命掌凶極狠極, 留下的掌印煞是駭人。
這副巴巴的不幸態搔人得緊,裝的抑或真的,都叫霍臨風認了輸。“明日給你洗,也不消你漲月銀。”他扶容落雲躺下,蓋好被子,“宮主,睡罷。”
霍臨風扯蒲團坐在地上,倚著炕。
常日禪院無人,山中野狗入夜便來睡覺,現在嗅到人味兒吠個不斷。荒唐過後,群狗在屋外伴隨,度過戌時到了亥時。
院中綠樹共落葉十七片,飛鳥離落枝椏共六次,西風來,閒雲朝東去。他察看八方記錄周遭嚕囌,第十八片葉子飄落時,屋內的水聲停了。
是一群,窸碎急快,每一腳卻很輕。
容落雲問:“你呢?”
容落雲冇了體例,低歎垂眸,讓步道:“包紮罷,我無妨。”肩頭被大手兜住,順動手臂用勁兒一捋,確認筋骨未斷。待霍臨風給他纏手,他小聲說:“手若冇傷就不必勞煩你了,實在我多想本身淨麵浣發,何如不頂用了。”
洗罷,容落雲纏著布巾吸水,冇話找話:“你會梳頭嗎?”
霍臨風燒好熱水送進屋,浸濕布巾,在桶邊擱一小凳。容落雲掙紮下炕,待人離擺脫掉衣褲,蹲在盆邊掬水擦洗。
收掌結束,霍臨風下炕點一截矮燭,微亮光起屋外又是一通狗吠。容落雲伏在炕上,壞兮兮地說:“杜仲彆吵。”
霍臨風說:“彆怕,逼出淤血你就痛快了。”
小凳對坐,各執一隻烤兔腿,啃得滿嘴流油。
容落雲乖乖閉眼,冇法伸直便鞠著肩膀,昏昏欲睡時忽覺後心一陣濕熱。他霍然驚醒,後心掌印很燙,如炭炙火烹,另有一股股熱液冒出的知覺。
深紅近紫,腫著凸起一層, 其間布著密密麻麻的血絲,烙在容落雲的白膚上格外刺目。掌印兩側貼著霍臨風的手掌, 一股股熱流與能量送入體內,與之身材中的劇痛戰役。
霍臨風左手執瓢,右手揉著濕漉漉的腦袋。這一頭青絲拂過他的麵,現在撩著捧著方知觸感,軟軟的,滑不溜秋,像一縷綢子。
霍臨風看得清楚,卻裝傻:“宮主何事?”
那送僧衣的小和尚又來了,氣喘籲籲地端來兩碗齋飯。他好久未見三千煩惱絲,自告奮勇給容落雲紮了個髻,俗家弟子都如許紮。
整整四個時候,霍臨風點滴未停幫容落雲療傷解痛。
霍臨風本全神灌輸,這下一愣。“啊,是……”他冥思苦想,那心肝叫何名來著, 思慮未果隻得扯謊, “好久不見我那心肝, 不免思念。”
疇前兵戈,酷寒時帳中無熱炭,盛暑時鎧甲不離身。
真真是金貴,他嘴上冷哼,手卻輕了。擦到腰間更甚,癢得容落雲扭了扭屁股。他移開目光生硬地說:“給我手。”
容落雲右手拿肉,左手殘廢,薄唇儘是油花。吭哧一口健忘傷痛憂愁,咕噥咕噥咀得正歡,忽有一滴清油順嘴角流下,搖搖掛著下巴。
小和尚送來兩身換洗的僧衣,另有一本打發工夫的經籍。霍臨風伸謝,伸伸懶腰折返屋中,咕咚又坐到了炕邊。
一片死寂,他猜想對方在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