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此人先問：“宮主，怎的在樹上睡覺？”

“謝宮主。”霍臨風掌心朝上，虛虛托著對方的右手。棉紗餘下一塊，他看容落雲淨麵後掛著水珠，便遞上：“擦擦臉兒。”

他安坐簷下，霍臨風蹲於簷外，彆離匿在陰涼處、曝在晴日中。輕縱鼻尖，他嗅到對方衣衫的皂莢香，不由思及帕子，並形貌對方拾帕揣懷的情狀。

千機堂深似侯府的宅院, 過門走廳方窺內院六合。一通拐繞後，刁玉良引他至一盤小院，竹製樓閣, 鎖著門，院中淨是鬱鬱雜草。

來一打一，來二打雙，無兵器內力之功，純粹依托拳腳均衡。眾弟子雨點敲窗般啪啪落下，已然噤若寒蟬。霍臨風這才落地：“一人兩樁，紮馬步。”

容落雲皺眉：“不是你說我露麵便下樁？”

杜錚不情不肯地遞上，擰身蹲在角落搓洗衣裳。他暗道，家裡的抱月、碧簪、晚笙，哪個都瞧不上，一來西乾嶺可倒好，情竇也開了，七情六慾也盛了！

霍臨風卻未聽，目光越向刁玉良身後。小河接連，一截木道搭著河心小屋，屋旁築草亭，雕欄晾曬著幾件少年衣裳。他獵奇道：“你住這兒？”

霍臨風獨立樁心：“全數上來。”

那夜行衣堆在椅子上，杜錚斂走要洗，一抖摟，掉出一塊淡灰帕子。他拾起來，瞧著又香又淨，貼身服侍這麼多年，能鑒定毫不是霍臨風的物件兒。

霍臨風道：“宮主，我幫你罷。”

霍臨風無瀾扯謊：“部屬記事起便與師父在濯沙島居住，無父無母，不知根在那邊。”

陸準萬金散儘，切齒拊心：“小混賬，你那本錢找二哥要的對不對！”

花愈行愈少，水愈行愈深，霍臨風撥水浸手再抬眸，小舟空餘他一人。八方枝葉未動，水麵靜無波紋，那孩子平空消逝不成？

塞北城中有一食肆名“濯沙居”，是霍臨風最愛好去的，他道：“偏僻小島罷了，師父乃歸隱遊俠，年初仙逝，我便朝著南一起走馬觀花。”

刁玉良答：“是呀，我離不了水的。”

杜錚滿腹猜疑，冷靜去燒一鍋熱水，服侍主子沐浴。衣裳脫光了，他蘸濕布巾為霍臨風擦背，聞見對方髮絲也香氣撲鼻。“少爺，你……”他拐彎抹角，“那不凡宮如何呀？”

那山貓見是他，後背弓起嘶叫不止，倉猝逃了。恰逢此時，刁玉良也跟著驚叫一聲，竟是被突襲的陸準薅了小辮兒。

路子一處彆苑, 醇香浮動，是段懷恪的醉沉雅築。刁玉良說：“這背麵就是弟子的寓所, 叫千機堂。”

他覷向半敞的窗，身後陸準與刁玉追逐步遠，這一方靜了。踩過一地碎石，他隔著廊子停在窗外，窺見蜀錦被、輕紗帳，帳中探出一隻纏著帕子的手來，從小盒中捏了顆果脯。

容落雲又問：“那濯沙島在那邊？”

梅花樁練踏實下盤，屬根基功，手上麵麵相覷不大甘心。霍臨風見狀躍上一樁，道：“五招不落地便可不練，誰來？”

刁玉良痛叫不止：“乾你鳥事？本身壓錯寶，賴哪個呀！”

偷瞧一眼霍臨風，躺著，風騷一夜白日躺著，那鋼筋鐵骨趕上軟玉溫香，叫人榨乾吸淨蹭一身脂粉，返來隻能躺著了！

如蓋樹冠裡，容落雲騎虎難下，哪能想到霍臨風拿他作賭。無言半晌，他乾脆就如許待著了，閉目倚樹打起盹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