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餓的女兒_第12章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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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走上母親的路,成為挑沙子磚瓦的工人,母親叫臨時工,她叫條約工。四姐早出晚歸,上放工除了過江,還要換兩次車,每天一身臭汗回家,誰也不想理睬,我和她之間越來越冇話說。

“不,不。”德華答道,連早餐也冇吃就出了院子大門。父親對剛回家的母親說,那就是前奏,他以為德華不會和阿誰女同窗斷,恐怕已追上了手,這下真要和四妹斷。人老是往上爬,住在我們家小小閣樓裡,他不會甘心。

“反標”大部分也是男孩子寫的,公安局查人時卻不分男女,一視同仁。

四姐必然是在我走後,把預先籌辦好的毒藥,從堂屋的哪個角落裡取出,到閣樓她的床上。左想右想,最後乾脆甚麼也不想,決定喝了藥,一走了之,一了百了。

當時冇人答話,若應對一句,比如,“被子不吉,人大利!”或者說,“風吹太陽曬,黴運就分開”,都行。最好的體例是就近任何一個可摔破的東西,碗、水瓶、瓦片、玻璃杯,任拿一個砸在地上,便破解了這句本來不該點明的話。就像用飯碰掉筷子,就得說“筷子落地,買田買地”,纔可俯身去撿。

四姐吞服了敵敵畏,她覺得這類有毒的殺蟲藥喝幾口就會死的。當她展開眼睛,果斷地回絕去病院。她的手幾近都要把床柱頭抓碎,是三哥承諾她,不讓她去病院,才使她鬆開手。

這座山城鬼氣森森,長江上、中遊,本是巫教昌隆之地,甚麼妖術花樣都有人身材力行。我不能肯定氣功靈不靈,但我信賴程禿頂真是有功,不然如何半月不用飯?不過,三年大饑荒期間,父親也有過幾天吃不上一頓飯的日子。看來,練氣功還是會有效。

四年前,街道委員會傳達“四人幫”被捕。會一開完,老百姓很歡暢又一批大人物垮台,又一批整人的人被人整,一戶戶人提著臉盆、腳盆、燒飯鍋、炒菜鍋,敲打著出自家門上街遊行。鑼鼓、鐃鈸、紅綢、二胡、爆仗,劈裡啪啦就遊上了大街,赤著胳膊光著上身吼著標語。跟著遊行步隊的人越來越多,小孩子最多,圖個希奇,但也壯了陣容,冇人管地大鬨一場,衝著石橋廣場馬路遊去。

江水還是黃澄澄的,長江比嘉陵江更臟,看著熱,腳浸入,倒是風涼舒暢的。我們住在江邊的人,對江水有一種特彆的迷戀。闊彆江邊的人,歡樂隻是一股勁,背過身去,就會把江水忘懷。我們住在江邊的人,和不住在江邊的人,一旦走在同一起程上,那麼,我們老是儘能夠地和江水靠得近些走。不住在江邊的人,嘲笑我們傻勁,老是拾起石片打水漂。他們說,江嘛,看看就是,江很討厭,過江過水,遲誤時候,誤事不說,翻船的話,連命也搭上。

如果他能踐約和我去登山,站在山顛上,聽著陣陣鬆濤聲,俯瞰麵前這條中國最大的河道。在山顛看起來,它就如一條柔情密意的布帶,繞著對岸城中間阿誰半島,在朝天門船埠與支流嘉陵江彙合,寬寬廣綽持續朝另一個都會流去。行駛的船,使河道動搖出波瀾。因為間隔悠遠,聽不清楚船的汽笛聲。一股股山風,拂動我的衣服和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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