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正在等配鑰匙的人？我的心就放下很多。回過身，馬上又感到本身被盯住了，我的頭節製不住地轟轟亂響，我惶恐，說不出的惶恐，一個包子從手裡滑掉。

有塊小黑板寫著包子、餃子、燒餅、小麵、饅頭、三角糕和豆漿的稱呼，標明每一樣需多少錢和糧票，筆跡歪歪倒倒，深淺不一。我身上隻要五角錢，但我仍站在行列裡。帶菜肉餡的包子，堅固，麪皮顯白還薄，緊緊抓住我的心。內裡四張桌子，皆長木凳，擠擠地坐滿人，有的人喝豆漿，有的人喝餃子湯，濃濃的乳紅色，上麵飄了星星點點的蔥花。

我就這麼閉著眼睛，聽著床那邊太響的小便聲，成人的尿臊氣湧過來，我還是未動。直到他倆回到床上躺得冇聲氣了，我才翻了一個身，眼睛對著屋頂的玻璃亮瓦。

究竟，究竟為甚麼我會出世到這個一點冇有歡愉的天下上？有甚麼需求來接受人間這麼多驕易、欺侮和憂?？

毫不是的，我清楚本身的感受。必定還是阿誰男人，為甚麼他隱蔽地跟了我十多年，明天俄然冒出來――幾近徑直走了出來？

坡頂恰好是三岔道口，一個老鷹茶攤緊挨著棵苦楝樹，樹樁連著塊生得奇形怪狀的石頭。我剛走近，就感到背脊一陣發麻，迅即回身：一個穿得還算端方的男人，站在一戶配鑰匙低矮的屋簷下，他並冇看我，在跟配鑰匙老頭說話。

“我不在這兒吃，我要帶走。”我說。

王媽媽死去的二兒子，是她四個後代中生得最周正、也最聽話的，學習成績一向冒尖，有點像是讀大學的料，但十九歲的青年，感覺能當上束縛軍那纔是最了不起的事。

三姨夫在四周流浪了幾天，無處可去，當然冇人給他上戶口，給定量的口糧。他臉和身子都餓腫了，這類時候要飯也太難了，乞丐越來越多，給剩飯的人幾近冇有。他夜裡就住在坡下阿誰大眾廁所裡，冇吃冇喝的，冷颼颼的天連塊爛布也冇蓋的，活活餓死了。“眼睛也冇閉上，睜好大。”住著三姨屋子的女人一邊比齊截邊說。

“我為啥子要悲傷，他為反動冇了，我歡暢還來不及呢。”她振振有詞地答道。

我直接上了頂樓，站在那兒可望得很遠：長江對岸，江北青草壩，江北造船廠及古塔；往東能看到石橋廣場。石橋廣場在我的視野下，並不像走出來那麼龐大，它一邊靠菜市場，一邊是小塊相間的農田，彆的兩邊是肮臟龐大無臉孔的修建物：鐵器加工廠、關押政治犯和長刑期重犯的省二監獄。

王媽媽在一夜之間成了名譽的烈屬，逢八一建軍節和春節，街道委員會都敲鑼打鼓到院子裡來，把蓋有好幾個大紅圓章的慰勞信貼在王媽媽的門上。有一年還補發了一個小木塊，紅字雕著“烈屬名譽”，奪目地掛在門楣右邊。王媽媽周身高低落得光彩，臉上堆滿喜氣。雞毛蒜皮事與人吵嘴，不出三句話，她總會說：“我是烈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