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母親不肯拿給我看她的信。我的心機不在上麵。“我冇一樣事順心。”大姐說著，接下來必然又是她那套仳離經，該如何辦？

“你也來給菩薩磕三個頭！”她吼我。

同窗笑她是傻瓜，母親罵她冇法無天。

“爸爸，你和媽媽的。”我把裝包子的碗遞給父親。

“哎呀，怎個不早說？”大姐最會裝巧賣乖，“幺妹，你該早點說嘛。這包子必定是你過生日的。”她不笨，乃至給母親提及好話來，“媽不是忘了，不準那麼想。媽能夠記錯日子了，嗯，她記舊曆。”

她的題目恰是我的題目。我說中午母親還在，厥後我下樓母親就不知到哪兒去了。

“哪是狐疑？”母親說，“那是啥子年？”

想著母親一小我坐在暗淡的樓下屋子裡，我拿著書籍，一個字也看不出來，不知她內心在翻滾著甚麼。我伸過手去按單放機的鍵，它像一個小搓衣板，是四姐和德華幾個月省吃儉用買的最便宜貨。我們走路都非常謹慎，怕碰翻桌子摔壞了這個百口共享的寶貝。

我說，父親單位勞資科說是“梅毒後遺症”，另有院子裡的人也含沙射影地罵過。

“你此人太狐疑了點。”父親不快地說。

“那陣子肉多奇怪，可水館子的肉從哪兒搞來的？並且鮮得要命，比味精還鮮。說冇證據，也有證據。”母親說和她在一起抬了一兩年石頭的聯手，聯手三歲的娃娃也是那陣子失落，連個影也找不到。聯手最早一提及淚就吧嗒吧嗒地掉，厥後不哭了，就跳進中學街操場壩那口古井。屍身爛在井裡發臭才被髮明。那口井也就封蓋起來。母親說這個聯手最好，在一起抬杠子，從不把繩索往母親那頭移。

大姐能夠是對的，母親到二姐那兒去了。二姐脾氣和順，做家裡事做西席都細心當真，對母親算得上孝敬，即便和母親扯皮，也是氣在心頭，不會像我們這三個姐妹那麼頂撞對吵。二姐已經不住在家裡，她不時過來看父母，母親偶然也過江去看她。明天，母親不留在家裡，就是成心冷酷我。

大姐問我，哪種說法？

我們在礁石邊坐下，麵朝著翻卷出一片旋渦的急湍江水。

我說那跟蹤我的人既不是棒小青頭，也不是涎臉涎皮的騷老頭，是比這兩種人都還傷害的一其中年人。我冇正正麵麵看清過，要看清了，也不值得給你說了。我最後一句話，是成心氣母親的。

潛認識中，我已經感遭到了這個生日不是一串數字中的一個，而是一溜兒不準逆轉的念珠中最特彆的一個，數疇昔，就會觸到很多不成知的忌諱。我本能地發急起來，想要求母親抓緊我。這根維繫著我和運氣之間的繩索，是個定時炸彈的導火線，在一點點閃出幽藍的火花，我感受我已經籌辦跨出這一步，明天，就在這刻，我必須向母親點明。

“說甚麼？”大姐卻反問我。

我盯著櫃上裝有包子的土碗，那饑餓年代的傳說，在我出世之前，我用不著驚駭，但我的生日就變得冇意義極了。我從母親中間擦身走過，拉開五屜櫃左邊第一個抽屜。

“啪”的一聲，母親把房間裡的電燈關了，火氣旺旺地吼道：“去，去，滾到閣樓上去。”

這首半個世紀前在這座山城被唱得爛熟俗氣的歌，有三十年之久是絕對黃色的禁歌，直到這一二年才從反動歌曲的重圍中又冒了出來，帶著古怪的引誘味。之前聽，多少能使心境竄改些，但這個下午一兩點鐘，卻讓我更加焦灼不安，在閣樓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長這麼大，我是頭一回如此牽掛著母親，因而我關掉音樂，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