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空庭春欲晚_第18章 蘭襟親結(1)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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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諸人皆道:“恭喜納蘭大人。”紛繁舉起杯來,容若心中痛苦難言,隻得強顏歡笑,滿滿一杯酒飲下去,嗆得喉間苦辣難耐,禁不住低聲咳嗽。卻聽席間有人道:“本日此情此景,自應有詩詞之賦。”世人紛繁附議,容若聽諸人吟哦,有念前人名句的,有念本身新詩的。他單獨坐在那邊,漸漸將一杯酒飲了,身後的丫頭忙又斟上。他一杯接一杯地吃著酒,不覺酒意沉酣,麵赤耳熱。

顧貞觀飲了酒,沉吟不語。室中地炕本就極暖,又另置有熏籠,那熏籠錯金縷銀,極儘富麗,隻聞炭火劈叭的微聲,小廝輕手重腳地添上菜肴。他舉目眼中,隻覺褥設芙蓉,筵開斑斕,倒是繁華安閒到了極處。容若早命人清算了一張案,預備了筆墨。顧貞觀唇角微微顫抖,霍然起家疾步至案前,一揮而就。

那西洋水晶玻璃,尺許見方已經是價昂,像如許丈許來高的大玻璃,且有如許多十餘扇,世人皆是見所未見。平常達官朱紫也有效玻璃窗,多不過徑尺。像如許萬金難尋的巨幅玻璃,隻怕也唯有天潢貴胄方敢如此豪奢。席間便有人忍不住喝一聲彩:“王爺,此情此景方是賞雪。”

諸人見他神采有異,早就圍攏上來看他所題。容若拿起那紙,便不由悄悄念出聲來,隻聽是一闋《金縷曲》:“季子安然否?便返來,平生萬事,何堪回顧?行路悠悠誰安慰?母故鄉貧子幼。記不起、疇前杯酒。魑魅搏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手!冰與雪,周旋久。淚痕莫滴牛衣透。數天涯、仍然骨肉,幾家能夠?比似紅顏多命薄,更不現在另有。隻絕塞、苦寒難受。廿載包胥承一諾,盼烏頭、馬角終相救。置此劄,君懷袖。”容若聞詞意悲慼,忍不住出言相詢。那顧貞觀隻待他這一問,道:“吾友吳漢槎,文才卓異,昔年梅村有雲,吳漢槎、陳其年、彭古晉三人,可稱‘江左三鳳凰’矣。漢槎因南闈考場案所累,放逐寧古塔。北地苦寒,逆料漢槎此時鑿冰而食。而梁汾此時暖閣溫酒,與公子諸友賞雪飲宴。念及漢槎,梁汾愧不能言。”

廳門開處,靴聲橐橐,落足倒是極輕。侍從拱衛如眾星捧月,那人隻穿一身裝緞狐膁褶子,外繫著玄狐大氅,那紫貂的風領襯出清峻的一張麵孔,唇角猶含笑意。福全雖有三分酒意,這一嚇酒醒了大半,慌亂裡禮數卻冇忘,行了見駕的大禮,方道:“皇上駕幸,福全未及遠迎,請皇上治福全大不敬之罪。”

——納蘭容若《浣溪紗》

傍晚時分雪下大了,扯絮般落了一夜。第二天夙起,但見窗紙微白,向外一望,近處的屋宇、遠處的六合隻是白茫茫的一片。這一日並不當值,容若還是起得極早,丫頭服侍用青鹽漱了口,又換了衣裳。大丫頭荷葆拿著海青嗶嘰的大氅,道:“老太太打發人來問呢,叫大爺出來吃早餐。”說話間便將大氅悄悄一抖,替容若披在肩頭。容若微微皺眉,目光隻是向外凝睇,隻見六合間如撒鹽,如飛絮,綿綿無聲。

掩抑薄寒施軟障,抱持纖影藉芳茵。未能偶然下香塵。

福全淺笑道:“玻璃窗下喝酒賞雪,當為人生一樂。”一轉臉瞧見容若,笑道:“前兒見駕,皇上還說呢,要往南苑賞雪去。隻可惜這些日子朝政繁忙,總等四川的戰局稍定,台端纔好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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