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琳琅送了他出去,返來看時,畫珠卻坐在裡屋的炕上,抱膝冷靜垂淚,忙勸道:“好端端的,這又是如何了?”畫珠卻胡亂地揩一揩眼角,說:“一時風迷了眼罷了。”琳琅道:“榮喜的嘴壞,你又不是不曉得,彆與她爭就是了。”畫珠嘲笑道:“不爭?在這宮裡,如果不爭,隻怕連活的命都冇有。”說到這裡,怔怔地又流下眼淚來。
餘繁華眉開眼笑,趕緊又請了安,道:“謝女人賞。”
天子見她泫然欲泣,神采淒婉,叫人垂憐萬千。待欲伸脫手去,隻怕本身這一伸手,便再也把持不住,喟然長歎一聲,眼睜睜瞧著她退出暖閣去。
榮喜立時惱了,氣得滿臉通紅:“誰有本領誰得臉――可不是這句話,你就欺我冇本領麼?我是天生的主子命,這輩子出不了頭,一樣的主子,原也分三六九等,我再不成器,那也比下五旗的賤胚子要強。也不拿鏡子照照本身個兒,有本領爭到主子的位份去,再來拿我撒氣不遲。”
琳琅見畫珠咬著嘴唇,在那邊怔怔入迷,她雖不知首尾,亦聽到一句半句,怕她生出事來,便說:“不吃茶了,我回屋裡試衣裳去。”拉著畫珠的手道:“你跟我回房去,替我看看衣裳。”畫珠隻得跟她去了。待到了屋裡,餘繁華身後的小寺人捧著四個青綢裡哆羅呢的承擔,琳琅不由問:“如何有這些?”餘繁華滿臉是笑,說道:“除了女人的份例,這些個都是萬歲爺彆的叮嚀預備的。這承擔裡是一件荔色洋縐掛麪的白狐腋,一件玫瑰紫妝緞狐膁褶子。這承擔裡是大紅羽紗麵猞猁皮鶴氅。我們大人一奉到口諭,立時親身督辦的。這三件大毛的衣裳都是從上用的皮子裡揀出最好的來趕著裁了,挑了技術最好的幾個徒弟日夜趕工,好歹纔算冇有擔擱。女人的衣服尺寸,我們那邊原也有,還請女人嚐嚐,稱身不稱身。”因見畫珠到裡間去斟茶,又抬高了聲音悄道:“這承擔裡是一件織錦緞麵的灰背,一件裡外發熱的藏獺褂子,是我們大人特地貢獻女人的。”
餘繁華恭聲道:“我們大人說,如果女人不肯賞光收下,那必是嫌不好,要不然,就必是我們臉麵不敷。今後我們求女人照顧的處所還多著呢,女人如果如許見外,我們下回也不敢勞煩女人了。”琳琅忙道:“我絕無如許的意義。”她明知若不收下,外務府必定覺得她今後會抉剔差事,找尋他們的費事。宮裡的事舉凡如此,說不定反惹出禍來。那餘繁華又道:“我們大人說,請女人放心,彆的另有幾樣外相料子,就送到女人府上去,固然粗糙,請女人家裡留著賞人吧。”琳琅再三推讓不了,隻得道:“歸去替我感謝總管大人,多謝他操心了。”又開抽屜取了一把碎銀給餘繁華:“要過節了,諳達拿著喝兩杯茶吧。”
琳琅見那玉色晶瑩,觸手溫潤,玉上以金絲嵌著四行細篆銘文,乃是“情深不壽,強極則辱。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隻聽天子道:“朕得為我們的悠長籌算。”她聽到“悠長”二字,心下微微一酸,勉強笑道:“琳琅明白。”天子見她靈犀通透,心中亦是難過。正在此時,敬事房送了綠頭簽出去。天子凝睇著她,見她還是容態平和,心中各式不忍,也懶得去看,順手翻了一隻牌子。隻對她道:“明天你也累了,早些歇著去,不消來服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