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即將刺入女人身材的刹時，男人的心頭閃過了一絲詭異，固然細若遊絲，但還是影響到了男人攻殺的精準度。男人感受劍尖顫栗了一下，劍鋒就有了一絲不易發覺的遊移。這是絕無獨一的失誤。十年來，這把負載著他盛名的兵器送走了無數生命，每次，那致命的一擊都幾近無可抉剔。這是一個殺手的高傲。於他而言，劍不再作為一件兵器存在，已經成為他肢體的一部分。

一塵大師微微一笑。霜兒，該來的擋不住，該走的留不得。休咎禍福皆有定命，說到底是避不開的。一塵大師頓了頓說，再者，存亡於人，不過是遲早之分，畢竟是冇有辨彆的。

女人笑了。我不會粉碎你們的端方。女人從身邊的包裹裡取出一枚金燦燦的東西，慎重地擺到男人麵前。

霜兒，我佛普度眾生，是要看人的佛緣的。放下屠刀登時成佛，要有佛緣；殺手變成俠客，也要有佛緣。有緣皆可度。大師點頭而笑說，霜兒，你就有佛緣呐。

為了女人的尋求，他放棄了本身的尋求。放棄了抱負，也放棄了江湖。剛開端那段時候他很輕鬆，也很看得開，世上的事，老是得失相伴的，他常常如許欣喜本身。而跟著時候的推移，那種引誘卻又一點點復甦了，像隻剛從冬眠中醒來的小蟲，先是探頭探腦，接著就肆無顧忌，那麼綿密狠惡地齧咬著他。因而，他與酒成了朋友，試圖讓酒精去一次次麻醉那隻小蟲。男人在內心說，愛情啊，愛情。

男人舉目四顧，唯見六合茫茫。

女人向一塵大師深拜下去。

女人氣若遊絲，胸口的血汩汩而出。

他常想，隻要如此，本身才氣無愧於天賦殺手的盛名。再說，既然一小我必定要被殺，那麼，能讓被殺者在最短的時候內完成這個過程，最大限度地減少精神的痛苦和對滅亡的驚駭，也算是人道了。慈悲和人道，應當是殺手的最高境地吧。

你不要過於自責，我是心甘甘心扮作一枝花，領你這一劍的。女人的目光漸漸暗淡下去。我們的孩子，我已經拜托給一塵大師。我冇有甚麼牽掛了。

一塵大師真的老了。人如枯樹，鬚眉勝雪，臉上溝壑縱橫，舉手投足之間，龍鐘之態已經閃現無遺。隻是，大師的神態仍然寧靜如水，目光仍然清澈如水，從內至外透射出一種大徹大悟以後的超然。

……你此主要殺的一塵大師，不但是武林泰鬥，也是我的拯救仇人。當年大師冒死把我從刀劍下救出，明天這一劍，算是我對大師的酬謝了。

那……霜兒另有一事就教。大師常說我佛普度眾生，那麼，佛能夠把殺手度為俠客嗎。

劍進入女人身材時，女人冇有感遭到疼痛。她昂首看了看天。剛纔棲息在枝頭的那隻斑斕溫馨的鳥兒，這會兒正振翅高飛，一向飛入藍天。天是那麼藍，純潔，闊大，通俗，讓人產生一種要熔化的感受。女人曉得，本身很快就要融進這無邊的藍色裡了。女人感受身材漸漸輕了，像一片羽毛，被體內滾燙的氣流襯托著，一點一點地向上飄升。

現在，男人俄然記起當年師父的警告：殺手的血是冷的，劍也是冷的。如果身上的血有了熱度，手中的劍就死了。那麼，手中的劍死了以後，殺手將何去何從？

男人滿身的血刹時成冰，大腦一片空缺。霜兒？！為甚麼會是你？為甚麼會是如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