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蒲月天山雪（上）

我聽她如此說話，心底已然是稀有，她必是因著方纔茗兒的事而生了感慨，想來許是那茗兒與她私交匪淺罷。我淡淡笑道：“我隻做以為該做的事，卻也不圖大家都能明白我，感激我。”我說動手上微微使了幾分力量，“你且起來。”

“小王爺，謹慎王妃的傷！”一旁繡夜眼疾手快地便要伸手去拉住他，但是還是慢了一步，惇兒小小的身子一下子撞在了我被燙傷的腿上，衣料與皮膚的摩擦疼得我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氣，“嘶——”

我歎了口氣，冇有介麵，心中卻清楚明白地很。我那裡是為了一件衣裳置氣？不過是為了心底的那一份模糊約約的氣憤借題闡揚罷了。丫環們很快將新奇的生果送了過來，為著氣候酷熱，還是著意冰鎮過的。我想起彼時大夫的交代，隻說我身子偏寒，為了腹中的孩兒千萬切勿貪涼，是以隻讓靜竹端了兩個冰碗，一個給了惇兒，一個給了阿珺。阿珺起先隻是不敢，待得見我確是一臉笑意，暖和近人，這才伸手接了疇昔，謹慎地站在靜竹身邊漸漸吃了起來。

我緩緩抬起臉來，望著皇後熙亮中透著淩厲的眸光，我噙了微薄的笑意悄悄介麵，“物傷其類，宓兒免得。”

我見他垂首不語，隻下認識地抬手圈住了我的頸項，將臉埋在了我衣領中，如何不知他小孩兒心性，情感一貫是大起大落，隻不知是碰到了甚麼不快的事，少不得隻得哄著他，笑道：“嗯，惇兒不說也罷，教母妃猜猜，是惇兒養的小雀兒飛走了，還是那隻野狸奴偷吃了惇兒的金魚啊？”

我心頭一緊，如何聽不明白她話中的意義。當下緊了緊嗓子，低頭行了一禮，“是，宓兒辭職，娘娘萬安。”

皇後眉心微動，“哦？宓兒歡樂這衣裳的色彩？”

主動繞出屏風走了出去，一眼便瞧見熙華正起家辭職。見我出來，皇後放動手中的茶湯，盈盈望著我，目光自我身上悄悄地一個起落，抿唇笑道：“本宮這些年見過的美人胚子冇有一千，也有九百，卻真真是未曾見過宓兒如許的。紅桃綠柳，粉荷白杏，這天底下的色彩就冇有宓兒穿戴不襯的，也不知究竟是這色彩襯了人，還是人襯了色彩……怪道朔兒對你一時半晌也放不下心呢。”

“讓她說。”我擺擺手，如何不知熙華這話中尖刺，刺刺是針對我的，隻是有句話卻也說的不錯，吃不到葡萄，便謾罵葡萄是酸的，隻盼著吃到的人都酸倒了牙纔好。熙華縱便心氣兒再高，在這上頭卻也是不能免俗的。我聽著她的說話，心中隻悄悄想著，她對拓跋朔倒真是故意，即便受了蕭瑟至此，卻還是到處保護於他，想來這莫非也是宿世的冤孽？那麼，我與拓跋朔又究竟是為了甚麼原因膠葛至此呢？我曾將他視作生命的全數，但是，他卻用與另一個女子的膠葛讓我對他落空了統統信心。但是就在我對他斷念，想要完整地健忘他曾帶給我的歡樂也好，悲苦也好，十足抹去的時候，他卻又以著那樣強勢而霸道的體例重新闖進了我的生命，打亂了我的命盤，乃至，讓我再次懷有了他的子嗣——我與他的骨肉。

我悄悄站著，皇後與熙華這番話似避著我卻又似用心說給我聽，隻隔了這小小的一道屏風，一層紗簾，凡是未曾決計抬高潤色的對話，又哪有聽不到的事理。文茜亦在我身側站著，俄然抬高了嗓子輕聲道：“王妃，奴婢謝王妃大恩大德！”口中說著話，便俯身要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