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緩點頭,心頭亦沉重了起來。我此番奉旨和親,本非心中所願,但是聖命難違,我畢竟是不得不從。本隻想著能安靜度日,保得身邊諸人安然便罷了,此生此世,再無他想。誰料我此番念想,反倒將本身與身邊諸人推入如此難堪地步,竟成了報酬刀俎,我為魚肉!按在檀香木製圓桌上的手指不自禁使了力去,“啪”得一聲脆響,生生硌斷了小指下水蔥般苗條茭白的一片指甲。我渾然未覺,隻恨聲道:“思賢王妃……誰想當,誰當去罷了,何必累我如此!”
妝晨細心參度我麵色,謹慎翼翼道:“蜜斯若明珠蒙塵,才真真是四王不肯得見的。”
妝晨含笑垂首,“不時體察蜜斯情意,令蜜斯喜樂無憂,亦是奴婢的職責地點。”
拓跋朔冷冷點頭表示她起家,再望瞭望我,還是是一色的冷凝,隻在垂首望向一旁怯生生立著的小娃兒時,目中方含了一絲溫和,他溫聲道:“惇兒,你如何跑來南園了?”
繡夜聽了不由圓睜杏眼,“那如何行!蜜斯金枝玉葉,哪能由著她欺負了?奴婢第一個不依!”
他倒不認生,伸手便接了疇昔,隻斜眼瞄了瞄我,見我並無歹意,便低頭吃了開來。
那兩名宮人卻並不睬會妝晨,隻徑直拉了那小娃兒便要拜彆,那小娃兒急得麵色通紅,張嘴便要大哭,但是縱是他眼中熱淚滾滾,嘴巴卻隻得嗬出大片白霧,未能收回半點聲響,我不由暗自驚奇,莫非——他竟然是個啞兒?!
“蜜斯細心手疼。”妝晨忙道,近前拉下我手來,取了繡筐裡的剪刀細細修剪好我小指上殘留的指甲,繡夜隨即拿了妝台上一隻鎏金玉護甲細心給我戴上。一番忙活,她依依昂首道:“奴婢大膽,蜜斯與王爺至今馳名無實,奴婢看著,卻一定是王爺對蜜斯偶然,而是蜜斯成心避寵罷了。”
占有了正妃之位,而她早已承歡,卻隻能偏居妾位,她心中如何能甘?必定是要與我爭寵奪幸。她冇有強勢的背景,所倚仗者,唯有王爺的寵嬖,此番行動,定然是要摸索我可否容她,抑或是在王爺心中……我與她究竟孰輕孰重。”
我扭頭望她,她目光融融,極是誠心而期許,我望向繡夜,她亦是一色的神情,“奴婢不會說那些子事理,可奴婢感覺妝晨姊說得很對,蜜斯毫不能由著那起子人欺負了去。”
如此又過了幾日,每日我都叮嚀妝晨攜些瑣細金飾給那藥房小廝,如此一來,我每日都得以定時飲藥,妝晨亦不必再受那閒氣,都說財帛可使鬼推磨,這話倒是半點不假。從妝晨口中,我斷續曉得西園那位曉得我辦理小廝之事,大是不滿,非常斥責了那些個小廝一番,除此以外倒是冇再有甚麼行動,我亦不作他想,隻放心養傷。
我望著鏡中妝晨的臉,沉寂,寂然,令我心下大動。早知她不比平常丫環侍婢,深內心很有幾用心氣,本日聽她所言,不敢說字字珠璣,但是卻果然句句中肯。我沉聲開口:“凡是你有所勸,我老是聽入耳中的。”
那娃兒聞喚,頓時肅了麵色,極是嚴峻地不敢再作掙紮,任由那兩名宮人牽了去那紅衣少婦身邊。那少婦見他手中仍攥著未及吃完的半粒果脯,頓時一掌拍落,眼角略略斜視我,口中以著稍有生澀的南話大聲道:“生人給的東西你也敢亂吃,但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