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道轉闊,似鳳凰涅槃,一飛沖天。”
“是……是!”那少年忙應著便去了。他這才轉向我,淡淡一笑,目中的戾氣垂垂消去,漸漸又變成了初見時那溫文儒雅的模樣,聲音清冽而透著冇法形貌的暖和。
“你彈得很好。”
“起曲纏綿,若綿綿溪水呆滯,微波息止,忽而頓起幽怨,又若曲徑通幽,酣夢酒鄉。”
榻旁一架小銀盅正架在火爐上汩汩地滾著,滿屋子都是濃濃的湯藥氣味。我動體味纜子,驀地發明蔻兒正貓著身子坐在榻側打著盹,手中還握著一把團扇,我不由怔住,蔻兒在床尾坐著,那扶著我的人是誰?!
我昏昏沉沉地躺著,恍惚入耳到他抬高了嗓子彷彿在與一個男人說話,中間還異化著蔻兒斷續的抽泣聲。未幾一會便發覺一個非常沁涼的軟軟的物事悄悄覆在我的額上,腦中鼓譟著的酷熱與燥亂頃刻消弭了很多,彷彿幼時在故鄉的老宅中,酷熱的夏季抱著一籃剛從深院古井裡取出來的生果,直覺整顆心臟熨帖非常,便連呼吸也似清冷了很多,不似初時那般熾熱了。
她卻不語,隻含笑凝睇著我,忽而振袖便在琴畔坐下,信手便彈。
靜妃猝然收音,霍然起家。一雙淨若秋水的雙瞳垂垂盈滿了笑意,“得此一知己,光陰無更替。”
我心下一驚,部下便亂了一步,隻聽錚得一聲,徵聲頓起。我正自惶恐,那聲音又道:
“樂漸行緩,聲近哭泣,若潺潺溪水迴旋,水聲若泠,又若皚皚積雪獨行,踏雪尋梅,雪裡紅妝……”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喉嚨中火燒般的熾熱感催得復甦了過來,模恍惚糊喊了一聲:“水……蔻兒……”
“最好的?”他眉心一皺,似是很憤惱而不敢置信,“他不過比我早生了幾年,這纔有幸站在瞭如許的高處罷了!甚麼叫瞭解在後?你與他至今尚未蒙麵,而我既在你未當選之前碰到你,總證明你我果然有緣。”
本應是大姊進宮參選,卻陰差陽錯讓我替代了前來,我固然一向以順其天然自欺,但,深內心還是等候著能夠有所作為的罷?母親麵貌自是姣好,爹爹亦生得清俊,若我實在要感念他甚麼,除了生養之恩便應是他給了我與大姊一副清麗姣好的皮相了罷!可這偌大的皇宮內苑,美豔女子何其之多?光憑表麵想要在這群紅粉之爭中勝出,我幾近是冇有勝算的。
擺佈無事,掌事姑姑也未奉告我何時得見帝麵,我因而便讓蔻兒抱了隨行帶來的瑤琴去了園子裡彈弄,聊解孤單。
其及時當辰時,幼時讀書曾讀到“曉來誰染霜林醉”,初時隻覺好聽,現在身臨其境才切切地體味了那樣怡人的景象,初晨的朝陽,如火的楓林,金色與紅色絕美的融會,可不恰是醉了風景也醉了賞景的人麼?
我一向是個沉著而矜持的人,自幼便是。爹爹一共有三名後代,我與長姊周菡係同母所出,因著母親連著生了我們姊妹後便再無所出,爹爹因而便納了一名侍妾,並於入府後不久便得一子,是為三弟周柏。爹爹添了子嗣,天然是歡樂地緊,一發地偏寵那侍妾,而那侍妾有了子嗣支撐,一時氣頭更是如日中天,涓滴不將母親與我姐妹二人放在眼裡。
連著喝了兩日的藥,到得第三日上,我的傷寒當真也好的差未幾了。謐秀宮的秀女凡是被圈名留下的都已斷續受了封賞,但是位份最高者也不過是正六品婉儀。其他落第的也已儘數被遣出了宮去,偌大的謐秀宮俄然便空空蕩蕩了起來,彷彿不久前嬌娥如雲,鶯聲燕語不過是春夢一場,夢醒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