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鳴對勁好久後,她終是認識到,在傅煜眼裡,她仍隻是個寒微的丫環,連他的衣角都不能碰。傅煜說尊卑倒置、陪著魏氏進門,擺瞭然是給魏氏撐腰,讓院中世人認清相互的身份。而周遭那些丫環仆婦,也都將前後情勢瞧得清清楚楚,畏敬之餘,不知心底裡,正如何諷刺嗤笑於她。
一刹時,錯怪曲解的難堪、被矇蔽欺瞞的肝火,皆澎湃而來。
“這算甚麼癡心?睿王殿下娶的是徐姐姐,旨意都下了,都城裡誰不曉得?她還去哭鬨逼迫,那叫死纏爛打,癡心妄圖!”
原覺得有多大的事,叫傅瀾音那般神采嚴峻地來尋他,卻本來也隻為雞零狗碎的小風波。他部下兵馬數萬,哪有空細論這點是非?魏攸桐若不能停歇風波,自有府中端方束縛,無需他費心。遂皺眉道:“既如此,周姑――去請祖母身邊的朱婆婆,叫她措置。”
傅煜夙來不問內宅之事,也懶得細問,不過蘇若蘭是祖母教出來的人,他是曉得的。
有人掩唇笑道:“換成我,做出以死相逼投水他殺這類事,就算救活了命,也該羞死了。”
傅府皆笑魏家教女無方、惹人不齒,乃至有人暗存輕視之心,就連他,最後都存多少驕易。可他堂堂節度使府,以軍紀嚴明統帥十數萬兵馬,內裡的端方又嚴到了那裡?
傅煜瞧著攸桐,眼底暗潮翻湧,有些狼狽,滿藏慍怒。
說著,目光掃過世人,而後落在攸桐身上。
傅煜垂目而視,隻當她是要來碰腿,眉頭頃刻皺緊,下認識抬腿彈開。
雙膝跪地, 夏季的石磚冷硬砭骨,那寒意從骨縫鑽出去,一起伸展到頭頂,也讓她腦袋略微腐敗。
蘇若蘭臉上火辣辣的,整小我像是被炙在火上烤,又像是丟入冰窖,尷尬極了。
隨身的丫環春草聽不疇昔,恨恨抱怨道:“那聲音是徐渺的,定是想廢弛女人的名聲。女人好輕易挺過來,她這是想逼得女人……”
從蘇若蘭最後的不恭不敬,到背後誹謗攸桐,再到各處挑釁是非、歪曲傳謠,平日不聽分撥、喬張做致,樁樁件件,不添油加醋,也不坦白藏私,皆緩聲道來。
蘇若蘭膽戰心驚,隻覺萬鈞重石壓在胸口,幾近要堵塞。她自知藏不住,忙低頭垂首,伏身要求道:“將軍……”兩隻手伸向空中,倉促慌亂中不慎觸到那身黑底滾了深紫雲紋邊的衣角。
蘇若蘭臉上漲紅,神情倒是灰敗,低垂著頭,兩隻手微微顫抖。
說罷,目光落向攸桐,帶幾分難堪狼狽的歉意,沉聲道:“進屋吧。”
一番話隻字不提早事,卻給攸桐丟了個小題大做的帽子。
“出了這類醜事,她另有臉來呀?”
若說傅煜進門時那一聲“跪下”的厲斥是毫不包涵地揭開她寒微的身份,最後那滿含肝火的抬腳,便如巴掌重重扇在她臉上,將先前的萬般胡想、得意,皆擊得粉碎。
半晌後,他纔將目光挪向蘇若蘭。
誰知本日,竟會栽這麼大的跟頭!
娶個女人進家門,果然是費事!
傅煜這些年過手的皆是軍中有違律令的男人,聞聲這雞毛蒜皮的小事,的確頭疼。
“人家臉皮厚著呢,傳聞昨兒還去了金光寺,給菩薩燒香,求佛祖指導。”酸溜溜的嘲笑,語氣裡藏著調侃,“要我說,佛祖就算再慈悲,也不會渡她那樣恬不知恥的人。明擺著睿王殿下看不上她,還死纏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