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句, 的確是如戲文兒中的花腔般，悠悠自宋吉的口中唱了出來。

見蘇妁冇頭冇腦說些不吉利的話，霜梅臉上暴露些焦心之色，邊伸手去摸蘇妁的額頭，邊口中喃喃著：“蜜斯您瞎扯甚麼呢，這是病胡塗了麼？”

十七年前，蘇妁的娘桐氏，在蘇府院兒外的梅樹下撿了這女娃。那日正值霜降，滿覆白霜的梅花瓣兒將女娃蓋了個大半，抱回府時雖是氣味奄奄，但也因著這些花瓣兒才保了一命。是以，桐氏便給這娃取名“霜梅”。

這是……霜梅兩年前的模樣吧。

蘭花指, 娘娘腔, 拂塵一甩殺四方。‘宋吉’名字起的吉利，本日做的倒是為蘇家‘送終’之事。

“我說——脫手吧各位？都站在這兒看戲呐？今兒個你們一個個的可都給我搜細心嘍, 一個活口也彆留～”

蘇妁怔住。《鵲華辭》印樣冊？那不是兩年前的事了麼。

“蜜斯，本日不是那位楊彼蒼的行刑之日麼，昨晚您還吵著說定要去奉上一程。”

蘇妁大著膽量偷偷抬眸看了眼他。

蘇明德所用的墨硯乃是兌了鬅花水特製的，下筆渾厚，留跡耐久，唯有一個弱性，便是遇鹽則化。

以後未幾久蘇妁出世，桐氏便乾脆將霜梅放進她屋裡，讓奶孃一併帶養著，漸漸當個小丫環調·教。今後蘇妁與霜梅二人相伴著長大，名為主仆，實則卻更似姐妹。

竟就這麼毫無征象的，回到了兩年前。

“蜜斯，您方纔是如何了？”

蘇妁本來隻是想著穿正式些，好逐府逐院兒的拜訪，去將父親送出的書要回以絕後患。但是霜梅這話兒明顯又有所指。

“哎，蜜斯您這是真的病胡塗了！老爺的畢生心血啊，不就是那本《鵲華辭》嘍！昨晚方纔印出十本樣冊，今早老爺就急著送去給各位大人郢正校閱了。”

“啊——”伴著一聲駭耳的尖叫, 女子自床上錯愕坐起！麵青唇白，盜汗涔涔。

就在那場大難中，她閉眼之時身上所著的亦是此衣。

蘇家老爺蘇明堂乃是朗溪縣的縣令，按說朗溪與都城毗鄰，百姓又精於商賈之道，算得上個富庶大縣。可蘇明堂砥礪清節，脂膏不潤，日子反倒過的不如個山區小縣之長。

蘇妁跪在第二排, 與大師一樣深埋著頭恭敬聆聽。她聽到宋公公宣完了旨, 又口舌輕浮的對著她爹諷刺了句：“蘇明堂，你這膽量委實是大呀！膽敢以‘首輔竊國’作藏字詩, 還暗射聖上的玉璽被偷了……你說不抄你家，抄誰家呀～”

“等等，”蘇妁伸手阻住她，眼中驀地聚了絲精光：“你方纔說爹派人出去送書？”

此時, 丫環霜梅正在院子裡清算晾曬的衣物, 驟聞屋內這聲尖叫, 跑過來一腳將門踹開, 不假思考的就衝進了屋。

一旁看著的霜梅娥眉輕蹙，急道：“蜜斯，您身子不舒暢，莫非還要出門湊熱烈不成？”

倒是與兩年前剛及笄，爹孃為她新打這床時一個模樣。

溫軟彈滑，緋粉淡浮，她終信賴麵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蘇妁抬頭細心瞧了瞧，本身所睡的這張鏤雕玉快意的黃檀架子床，不但油色鋥亮，就連劖刻的裂縫死角處都冇一絲兒積灰。跟她常日裡睡的那張外旁觀似一樣，新舊卻又有所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