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賓？！

壽寧的家書和福王決意殉城的絕命信，是史賓親手交給鄭夢境的。在鄭夢境自縊以後，是史賓第一個發明，將她從梁上抱下，放進棺柩當中。

這是他入宮後，第一次感遭到來自旁人的體貼與暖和。就像還在家時，阿孃老是替他操心，心疼他身上被大哥抽打出來的傷一樣。

鄭夢境宿世趕上史賓的時候，他早已是都知監的掌印寺人。談不上權勢滔天，可絕非現在這般得誌至極的風景。

小寺人強撐著跪下磕了個頭，纔敢坐下。他望著一臉暖和的鄭夢境，眼裡有些濕意，偏咬著唇不肯哭出來。

是安於近況，做個正千戶錦衣衛帶俸，還是冒險去救一個千夫所指的失勢前首輔家人。不過是一念之間罷了。

這究竟是不是天意？

鄭夢境的母親早逝，真正的親人也隻父兄二人罷了。三人相依為命過了幾年，冇曾想鄭夢境一朝入宮選秀成為帝王枕邊之人，鄭家也跟著水漲船高，成了大興本地的朱紫。

劉福眸子一轉，還冇想好尋哪個由頭把鄭夢境給勸離了這樂誌齋。就被鄭夢境一腳踢翻在地，他上了年紀，這一腳踹得胸腹直髮疼，還不敢出聲，一疊聲喚“謝娘娘”。

那小寺人已清算安妥，隻行動還盤跚。雖鼻青臉腫，卻模糊可見其清秀之姿。

回了宮，令新的醫官寺人於那人上了藥，鄭夢境親身拈香在佛前拜了三拜。

老寺人在一臉不耐煩的鄭夢境跟前打了個千，“請娘娘安，娘娘萬福。”一雙鼠眼望向劉帶金，“主子眼拙，不知這位……是哪宮的娘娘？”

鄭夢境的身子往前傾了傾，旋即又坐正了，她雙唇不住悄悄顫栗，目不轉睛地看著史賓。十幾歲的年紀，臉還冇完整長開，與鄭夢境影象中的史賓另有些不同。

“娘娘倘冇彆的叮嚀，咱家就先回乾清宮了。小子們盯著，到底不放心。”說罷，馮保也不等鄭夢境的回話，拱了拱手轉成分開。

顛末樂誌齋的時候，正同劉帶金說話的鄭夢境彷彿聽到了有甚麼聲音。她朝劉帶金打了個手勢，令她彆說話。

那幾個小寺人在發明有人來的時候就罷了手，現在正跪了一地。最裡頭被補綴的阿誰彷彿傷得不輕，連著幾次想起來施禮都做不到，回回都摔在地上，要不是背麵另有堵牆倚著，怕是直接就躺地上了。

鄭夢境也不理睬他，徑直朝那人堆走去。

“有勞大伴特地跑一趟了。”鄭夢境行了個半禮，馮保避到一旁，並不回禮。

“無妨，”鄭夢境在宮人搬來的繡墩上坐定，“拿個杌子於他，瞧著也不像是能站的模樣。”

這顯是怠慢了。不過鄭夢境並不放心上。宿世的經曆奉告她，做人過分張揚並不是甚麼功德。馮保現在有多風景，今後就會跌得越慘。冇了張居正保駕護航，馮保這自認高人一等的性子，會叫他吃大苦頭。

劉帶金卻感覺馮保對鄭夢境態度可暖和多了，大略是看在她能得朱翊鈞歡心的份上。這位司禮監掌印大寺人在宮人們的心目中，比之帝王並無不同。一言可讓他們死，也可讓他們生。

鄭夢境的宿世，在最得誌之時，想助史賓做那司禮監的掌印大寺人，卻遭朱翊鈞狐疑，將史賓遠調去了南直隸。而在她最落魄的時候，史賓千方百計從南直隸調回都城，隻為了被關在仁壽宮的鄭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