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悟聞聲,不但不惱,反是吃吃輕笑出聲,隔了半晌,其聲陡改,洪音銳氣,鬱鬱芊芊。
來人冷哼一聲,早是瞧穿了不空所欲,身子朝後一仰,兩臂下墜,釘的一聲,雙刀刀尖同時觸地,一紮一挑一推,籍著個猛力巧力,兩足虛抬,竟是眨眉間將全部身子與地相平,隔空翻個兩翻,人已如箭翎,飛也似的直衝同括而來。
思忖再三,魚悟陡地起家,呼喝一聲,立時喚進一名寺僧。
不空聞言,搖眉納氣,待得一聲長喟過後,方挑眉直麵不苦,輕聲自道:“你我皆是削髮人,豈可萌一念妄圖?縱我根機鈍劣,卻也知誑語打不得、惡業造不得。真真偽偽,虛真假實,即便於口舌上倒置,也難於心性下幾次。再者,不管當時師兄們出於何意,又說過火言,可見有驗?你又何嘗見師父擺盪分毫?”
此一時,正見四人,黑衣蒙麵,分立目前。
不空聞聲,麵上不由一黯,膺前起伏間,暗自心道:我尚未出掌,不過虛晃一招,賣個門麵,其竟已然瞧穿此乃大明孔雀摧。若非熟知掌法,豈會如此?且其言下,似有深意,若我幸運過得了徹夜,卻不知當不當同師父就此論上一論。
不空知其狎侮,專為著攻心擾敵,也不呼應,虛虛退個三五步,險避過後,兩掌攢拳,硬接了蒙麵客一招頂肘刺肋,喘氣應道:“此戰方始,通肌暢骨;怕是需得再戰八百回合,方可縱情纔是。倒是中間,雙刀漸緩,但是需得調息個三刻辰光?”話音方落,不空雙拳又再化掌,深納口氣,兩掌一撞,尚未出招,卻已聽得那雙刀客嘖嘖兩聲,調笑不斷,“江湖多憚禪活門這大明孔雀摧,吹噓其勢剛猛無雙,可謂武林第一掌。”
不空一怔,抿唇思忖一時,抬高聲音,夷猶輕道:“弟子不敢瞞掩。來人蒙麵,唯留兩目。故而黥麵與否,實在難斷。弟子同其近搏,唯見那人眼大露睛,凶煞之相。其言……怕是來人……同崑崙派、四海幫慘案有些個扳連。”
餘僧十數,大多不過二十出頭,且其並非僧兵,何嘗習些拳腳工夫,見此窮凶大惡,倏瞬奪命,哪兒另有人曉得呼救奔逃?既打不過,又逃不得,唯若砧板魚肉,任人宰割。
“惜得本教中人,從未瞧得起魚悟小兒那些個雞零狗碎的玩意兒!”雙刀客嗤笑複興,一字一頓道:“獸微弩強,倏瞬便可奪命。若不緩上一緩,難道無趣的很?”
這一時,不空足上硬力,已然被卸。咣噹一聲,足底所踏石板已是碎成十數塊。不空反應不及,正待回身,耳內聞得一聲低呼,再回眸時,已見一寺僧兩臂搭於同括肩上,以身為盾,生受了蒙麵客雙刀一擊。
來人見狀,眶內卻生笑意,側頰回眸,同另三人遞個眼風,身形微動,雙刀寒光已然罩在同括頭頂。
不苦冷哼一聲,側目朝殿門外多少探看,待篤定無人,這方緩將不空扯至暗處,嗤道:“夜光之珠,盈握之璧,生於常處,失於北狄。我可不信,十年前三師兄未曾於五鹿聽聞那垂象大皇子之事!”
籍著月色,正見同括行在一支往東的步隊當中,目不側睨,麵龐甚是平和安閒;身姿端重,紗籠煙覆,瞧著頗是颯踏清俊。
“山寺已去,雨下山傾……魚死……網破,你死我活!”
所餘僧侶,除卻同括,見此情狀,無不是唇寒齒顫,股栗心驚;顫悠悠結舌無語,鎮靜張寸步難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