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條豪傑,竟娶了祁門關上最醜的婆娘,還要整日聽她吆五喝六,使喚來調派去。這世道,當往那邊說理去?”話音方落,竟是低低抽泣起來。
“不敢。”五鹿老拱了拱手,輕聲策應,“亂雲閣內有幸嚐了兩杯,念念不忘至今。”言罷,偷給五鹿渾送個眼風,又將那舀子直衝宋又穀丟了疇昔。
五鹿兄弟同宋又穀一聽,齊齊結眉,定睛瞧著身畔那中年男人。
三人皆笑,牽頓時前。
五鹿老嘖嘖兩聲,附耳衝五鹿渾輕道:“這丁夢璜,明白日的在自家酒鋪醉成坨稀泥,也算是塊金字活招牌了。”
那大腹便便的老者耳郭一抖,懨懨正過臉來,眼底兩頰跟那鼻頭,俱是糟紅。
丁夢璜一哼,兩掌離了酒罈,往麵上狠狠一揩,笑意乍凝,頰上見淚。
五鹿渾定定瞧著那丁夢璜,見其似醉非醉,似睡非睡,兩臂緊摟著身上酒罈,嗯嗯啊啊兩回,腰上稍一使力,便將那酒晃出些許,小半入了口,大半傾瀉在頭麵之上,端的是隨性不羈。
五鹿渾彎著脖頸,闔目抬頭,右腕微微輕顫,兩腮一嘬,啪的一聲,揚手便將掌內酒罈擲在一邊牆上。
阿苦又進一舀散酒,袖口往唇角抹了抹,哼道:“腦瓜子碎了。屍首早是臉孔全非,既冇人送往雪山派,又等不到比來的祥金衛前來領受,念著隋乘風也算條豪傑,昨兒入夜我同店主給擇了郊野一處僻靜,草草收斂。”
一旁五鹿老聞聲,膝上一軟,效仿丁夢璜方纔模樣,直直探手入了酒罈,蹲踞一邊,一口一口掬著喝起來,邊喝邊道:“魚龍兩位前輩死前得飲日色浮,也算不枉塵凡一回。”
堂內五鹿兄弟同宋又穀一聽,醉的醒了,醒的愣了,欲再同丁夢璜問上幾句,卻見他匍在地上,一動不動睡死疇昔,鼾聲震天。
“哎……”五鹿老鼓了腮,沉聲自道:“這酒,但是同那日色浮天淵之差。”
五鹿渾悶頭嚥了兩口苦酒,接著宋又穀話頭道:“何人動的手?如何死的?屍身安在?”
丁夢璜濁目一瞪,抬聲見怒,“遲早一死,哀甚麼哀?死都死了,吊甚麼吊?”
丁夢璜醉眼惺忪,輕聲應道:“貯了一冬的果子酒,豈能不好?”
被喚作“阿苦”的男人強擠個笑,也不開口,自腳邊摸索了個竹舀子,靠近口唇,噗噗吹了兩回,混著口沫子跟些土塵,往酒罈裡一撈,待得滿舀,這便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後則長舒口氣,瞧著煞是暢快。
五鹿老見狀,悄悄吞了吞唾沫,踱步上前,不管不顧地,撿了地上另一隻竹舀,大咧咧自行取了半勺,眼目一闔,喉結高低抖個幾次,亦是一飲而儘。
五鹿老側目瞧了半晌,一扯馬韁繩,輕道:“兄長,我記得上返來丁家買酒,這處但是熱烈不凡,彷彿是個小小巧京的模樣。怎得本日再看,變了這般蕭索?”
“仲三苦!你個殺千刀的玩意兒!又死到哪兒去了?”
三人這般慢悠悠又行了三天,終是到了祁門關上。
丁夢璜見狀,笑聲一浪高過一浪,手肘一支,晃晃鐺鐺便要起家,熟料得其步子冇了章法,身子一偏,腳底似是踩了油,哧的一滑,直往一邊倒將下去,順著將個大酒罈也帶翻,結健結實壓在了丁夢璜身上。
阿苦輕哼一聲,右腕輕顫,獨自又舀了些酒,悶頭酣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