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三苦一怔,指頭一翹,“就在城外龍子窩。出城門往西,直走約莫一炷香可至。”稍頓,仲三苦俯身,輕將尚在夢中的丁夢璜扶起,抬眉定睛,“你等……”
不待五鹿渾迴應,宋又穀早是一手掩口巧笑,一手抄著傢夥,站在墳邊,應道:“死者為大。小王爺你多些尊敬。匿奸勞發掘,破黨惡持疑。咱這豈是挖墳?明顯是發掘本相,懲奸除惡呐!”
五鹿渾這方回神,衝身前隋乘風的墓碑行個大禮,後則緩緩褪了外袍,往那木碑上一蓋,輕聲指導道:“若不能將異教之事查個清楚,將後果結果捋個明白,即便堆了金山銀山在此,怕隋掌門也是死難瞑目,你我還是百酸攪腸。”
五鹿渾聽著胞弟吃吃輕笑,念著隋乘風生前待本身的各種好處,心下不由一陣薄怒。抿了抿唇,猛地將手上一巴掌大小的酒罈擲了疇昔,沉聲令道:“死者為大。”
五鹿渾倒不在乎,沉聲應道:“入土即為安。且你瞧丁掌櫃那言行,怕是將來他本身駕鶴而去之時,也就拿酒糟裹上一裹罷了。全非論俗世禮法之人,你也莫要強求太多。”
五鹿老同宋又穀見五鹿渾神采凝重,鵠立呆望,自是解意。
“可否再就教,隋掌門骸骨葬在那邊?”
行了盞茶工夫,五鹿老方輕嗤一聲,“那丁夢璜真非等閒,睡夢當中,口氣還是恁大!”
“如此,隋掌門乃異教中人的猜想,是否錯了?”五鹿老搖掌扇風,長長換一口氣,又再屏息。
五鹿老嗬嗬乾笑,雙掌高抬,身子卻直往一旁撤退,“鄙人可得給宋兄騰出地兒來,好好顯一顯你的清風峻節。”邊道,邊衝宋又穀拱手努嘴。
五鹿渾緩緩搖了搖眉,少轉頭頸,同五鹿老換個眼風,“依隋掌門悲天憫人的脾氣,自知鳥兒在林則樂,離群便悲,如此,其該當是開籠放雀纔對。”
仲三苦也不細查三人麵色,仰脖將掌中半壇殘酒飲儘,再把頭麵往袖口一蹭,冷聲哼道:“待得第二日天明,城民轉醒,見了那屍首,哪個不是翻吐不斷,聳眼縮唇,把隔夜的湯水吐個潔淨?”稍頓,獨自笑道:“倒也是了,那人臉被壓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牙齒斷得像被掰爛的蛤殼;眸子子膨到平常兩倍,黏著土灰沾著血,滾落在離屍首半丈遠的地上;他那頭殼,碎成一塊一塊的,腦漿子就像貯了多日的腥臭羊奶,混著血沫子,順著頭髮往下淌……”
五鹿老莫名慼慼,苦笑一聲,自道:“身遮破絮,舌忍糠粞。活著攀不上人,死了見不得人。管你是負氣陵傲還是隨波逐流,這芸芸眾生,還不都脫不得這般‘活死’‘活死’的命去?”話音未落,搖眉拊膺,“哇”的一聲,又再嘔出些黃水來。
“兄長!”五鹿老悄悄吞了口唾沫,摸索著笑道:“你可彆說,我等來此,是要挖墳的!”
“小兒五柱之墓。慈父血書。”
“爺叔王龜年之墓。賢孫跪祀。”
“那雪山,本也不是甚鳥語花香的地兒。”五鹿老長納口氣,又再吞了些酒,平了平方纔嘔逆惡氣,抬掌捋著胸膺順了順,又再接道:“再者說,養鳥歸籠,那裡有把鳥養在池子裡的?難不成,隋老爺子養的不是畫眉鸚鵡,而是白頭鴛鴦?”
話音方落,五鹿渾又再衝著屍首施一大揖,後則探手上前,輕取了屍首上的衣物,細細辨來:隋乘風屍身皮肉已見青黑,其上所布大小傷處,模糊可辨;因停屍一日不足,屍首皮膚開端壞爛,但因埋於土內,蛆蟲較曝露在外要少,故而咂食毀損尚不太重。再瞧屍首頭殼,確是陷落,有瑣細的幾塊白骨連著頭皮頭髮,孤落一旁。因顱內腦漿膿血攪和著爛成一攤,氣味尤是難聞,加上屍身腹部也已內凹,怕是由裡而外,自臟腑先開端腐臭。如此一來,更添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