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裡燈火暗淡，沈澤川手腳發涼，愈漸喘不上氣。那麻繩捆得緊，他不竭地搓動著雙腕，卻無濟於事。

沈澤川轉動著眸子，盯著雕欄外的燭光。

潘如貴到了明理堂前，簷下恭候的小寺人立即來迎，先為潘如貴解了氅衣，再為他換上蓋麵，隨後接過潘如貴手裡的暖手。裡邊已經通傳結束，潘如貴在門邊叩了頭，說：“皇上，奴婢把人給帶來了。”

裡邊過了半刻，才傳出個低緩的聲音：“帶出去。”

這並不是奧妙，他進入闃都便是要替父受過。他是中博沈氏僅剩的餘孽，父債子償，在詔獄鞠問結束後，皇上必然會用他的命來祭奠中博敦州茶石河一戰中被坑殺的三萬軍士。

但是沈衛冇有這麼乾。

潘如貴終究接了紀雷的茶，盯著沈澤川的背影，說：“這當真是沈氏餘孽？”

“皇上要的欽提重犯。”潘如貴並不接茶，“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入了大名鼎鼎的詔獄，由紀大人你親審，竟至今遞不出一張供詞。”

潘如貴鼻間“嗯”一聲，說：“把他清算潔淨咯。臟成這般模樣，哪能麵聖。”

***

他想活。

中博軍節節敗退，邊沙馬隊像是把鋒芒畢露的鋼刀，幾近捅穿了六州全境。他們策馬而來，輕裝上陣，全憑以戰養戰一起追到了大周王城闃都八百裡以外。

這已表白了皇上毫不姑息，定要徹查的決計。可誰這般大的膽量，在如許的景象之下仍然要鋌而走險，想在皇上親審前殺掉他？

他在端州有師父，他的兄弟是師父的獨子紀暮。對他而言，沈衛隻是建興王，與他冇乾係。沈衛到底有冇有通敵，他底子不曉得。

中博有十二萬兵馬，分六州設防地，茶石河兵敗後邊沙馬隊入侵敦州一線。正如鞠問人所說，當時另有挽回之機，沈衛不但兵強馬壯，糧草充分，另有端州三城的守備軍可供調配。但是他卻出人料想地拋下了端州，畏畏縮縮地躲回了敦州王府。

沈澤川下了馬車，又由錦衣衛提著過了長路。鵝毛大雪吹在臉上，那帶路的內宦皆疾步而行，並無廢話。

沈澤川眼眶漸紅，他微微抖著身，泣聲不語。

豈料鹹德帝擱下供詞，聲音突然一冷，說：“豎子奸刁，企圖欺君，留你不得！潘如貴，把他拖下去，在端成門杖斃！”

紀雷從懷中將清算妥當的供詞拿出來，雙手遞給了潘如貴。潘如貴再快步上前，恭身奉給鹹德帝。

他不但放棄了抵當，還把城中糧倉全數留給了邊沙馬隊。邊沙馬隊靠著大周人的糧，屠儘了大周人的城。他們的馬被沈衛養得膘肥體壯，在茶石河擯除百姓與被俘軍士，一夜坑殺得乾清乾淨。

眼睛有些昏花，沈澤川舉高頭，咬著牙動起了腳。雙腿被杖刑打得幾近麻痹，現在抬起來，竟像是冇有知覺。他踩在了木板床的左角，那邊被蟲蛀爛了，頭一天還被他坐壞了些許。

闃都現在要清帳本，沈衛生前的統統調令都顯得格外草率，他確切像是在與邊沙十二部裡應外合。但是沈衛懼罪自焚，一把火燒掉了本身，連帶著統統文書全數燒燬，就是辦事雷厲流行的錦衣衛現在也束手無策。

沈澤川發狠地撞著那木板，終究聞聲“撲通”一聲。床板被跺塌了一半，身材側陷，土袋跟著滾下去。他如同破水而出，摔在地上大口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