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猴兒眼睛一轉，伸手去摸車壁抽屜裡冰著的酸梅湯，“二爺熱不熱，小的給您倒一杯冰鎮的酸梅湯吧？”

薑二爺分開祖墳上了馬車，低著頭耷拉著肩膀。薑猴兒一邊給二爺打扇，一邊問，“二爺這是如何了？”

“夫人，我們要不要疇昔？”

雅正夫人還是安靜如畫，她內心如何想的，旁人無從曉得。

這馬車和車伕薑寶常常見，是雅正夫人的。她怎也出城來了？薑寶轉頭看了看以袖遮麵睡得正香的二爺，又閉上了眼睛。

“爺不要冰鎮，爺想長命百歲。”想到身後就要跟王氏躺在一個墳坑裡，薑二爺表情很差。

夕霞剛出世不久便被人扔在紫竹庵門前，是紫竹庵的女冠於玄將她抱回庵中養大。雅正十五歲時家中遭遇劇變，欲到紫竹庵削髮為女冠，並在觀中住了數月。當時夕霞方纔四歲，恰是天真活潑的年紀。因夕霞陪著她熬過了最難的日子，雅正重新抖擻出庵以琴為生垂垂闖著名頭後，應於玄之托收夕霞為徒，將她帶在身邊悉心教誨。

“算著時候，哥哥該要散學了，我們去接哥哥一塊回府，好不好？”薑留甜甜地問。

薑慕燕很怕父親與外婆起牴觸，小臉變得刷白。薑留拉住姐姐給父親施禮，然後揚起光輝的笑容問，“爹爹忙完了麼？”

散學後，薑淩與郭南雄一起從書院走出來，一眼便見到了父親的馬車。還不等他與郭南雄走疇昔，柴林桑便像箭一樣飛了疇昔，“二伯！”

“孤男寡女，避嫌還來不及，打甚麼號召？你若再如此不知分寸，便去跟著於觀主誦經，不必跟著為師出來了。”雅正夫人放下車簾，閉目歇息。

長命百歲？薑猴兒眼睛轉了一圈，就明白二爺是想到二夫人了。倒了一杯酸梅湯遞上後，薑猴兒再獻策，“二爺飲食有度、起居有常，必然會長命百歲的。時候已經不早了該用膳了，二爺今兒想吃甚麼？”

縱使還沉浸在哀痛中的雅正，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還紅著眼圈的雅正夫人轉頭，一眼便看到了躺在柳樹下身著綠色官服的薑二爺。他本日不是帶著女兒回王家麼？怎睡在這兒了？穿戴官服跑到城外溪水邊偷閒這等事，全康安城恐怕也隻要他做得出來了。

“爺無事。”薑二爺懶洋洋地抬起一條腿靠坐著，一身再端莊不過的官服，硬是被他穿出閒散的氣味。

說罷，薑猴兒鑽出馬車，呼喊跟在車邊的薑寶和呼延圖，“呼延大哥，寶兒，你們倆一個去城南春茸巷留春閣買飯，一個去中間的村莊裡弄條劃子，二爺要在溪邊垂釣，用膳。”

呼延圖也道，“猴兒，春茸巷在哪兒咱都不曉得，你路熟，騎馬來回跟腿腳也冇啥乾係。”

薑猴兒跟了二爺多年，一聽就曉得他點的是城南留春閣的飯菜，立即道，“二爺稍歇，頓時就好。”

雅正夫人的馬車內，夕霞也瞧見了遠處溪水邊的馬車，跟薑寶一樣，她也一眼就認出來了，“師父您看，那是薑家的馬車。”

溪水邊垂柳下，可貴一片陰涼，薑二爺下車後轉了一圈，便躺在柳條下微溫的大石上閉目養神。

“有些話既然不應時宜，便不要說。說出來於你於我，都無好處。”雅正還是閉著眼。若讓薑留見了她現在的模樣，定要讚歎不已。雅正夫人未施脂粉的五官雖有些寡淡，但她出塵的氣質，若單獨芳香無需人憐的空穀幽蘭，彆有一番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