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被她這話嚇了一大跳，身上的氣勢一下子消弭無蹤，像在陳夫人跟前一樣，竟然唯唯諾諾起來：“大嫂這是說的甚麼話？”

她語氣誇大地問著，端起那碗涼透了的碧梗粥遞給立夏：“倒了，重做一碗雞絲麪來，雞絲要切細，放芝麻油，把花生米炒得香香，壓碎灑在麪條上。”

陳夫人瞥了她們一眼，嘲笑一聲：“何必如許迂迴盤曲的獻媚？早早餓死我，恐怕你們太太更歡暢。”

她返來之前冇有打號召，是以將客堂裡的人都驚了一下，陳暨主動站起來驅逐她，問：“如何冇提早說一聲，吃晚餐了嗎？”

婉瀾眉眼間都是怠倦，她草率答了一句“吃過”，又對付地同客堂裡的人點了點頭，接著便拋下一句：“我先上去歇息，我累極了。”

婉瀾柔聲道：“是很刻苦，但因為你，這些都變得能夠忍耐了。”

她嗓門略略進步了些，說著說著，已經帶哭腔了：“我嫁到你們家這些年，生一個孩子，在揚州死了，尋一個丈夫，你們不叫我見他。你去奉迎你母親，叫我來替幫你挽留女人，替你清算爛攤子，陳元初，我欠你甚麼呀？我欠你們陳家甚麼呀？你現在擔憂我苛待你母親，你如何就從冇想過你母親是如何待我的？你送我去吊頸算了！”

陳暨在她髮髻上輕吻，又說了一遍：“你明天在這裡歇著，我回家裡去找我媽談。”

立夏領著兩個丫頭往樓下走，笑眯眯地答覆：“你們就這麼做了，轉頭太太如果罰你們，你們固然將我供出來，我替你兩個領罰。”

她將那隻受傷的手藏在袖口裡，陳暨本來冇看到，但隔著衣袖去握她手時，婉瀾卻皺眉“嘶”了一聲。

婉瀾揉了揉太陽穴：“兩端忙，能歇好纔怪。”

她排闥出來，見陳夫人的早餐還擺在桌上，殘羹冷盤，老太太跟前的小碗裡另有大半碗碧梗粥，一絲熱氣也無。

“他說明天要過來，被我攔住了。”婉瀾道，“老太太的事情前後拖了有十年，怪我這十年間不作為，才使局勢惡化至今。現在既然盤算主張要處理它，如何能半途而廢。”

她彷彿是連說話的力量都冇有，推開陳暨便上樓了。

樓下大家驚詫，謝懷昌立時便想到婉瀾是不是受了陳夫人的氣，但這句話以他的身份不好講，隻能表示陳暨：“我如何看瀾姐精力不太好，彆是抱病了吧。”

陳暨眉心也皺起來，他嘴唇用力抿著，一言不發地將婉瀾那隻手拿過來，仔細心細地消毒上藥包紮。

但婉瀾卻抹了抹眼淚，本身站起來：“冇甚麼，我亂髮脾氣，嚇著元初了。”

她這邊說著，陳夫人那邊嘴巴便動了動，她脖頸伸長，頸骨凸起來，彷彿嚥了一口口水。

陳暨倉猝低頭去看，但婉瀾卻背到身後去，對他道：“我先睡了。”

重陽從她身後衝過來，跟月朔一道手忙腳亂地開盤子：“回太太的話，老太太一向有一口冇一口地吃著，我們也不曉得該不該開盤子。”

“真冇甚麼，不準你再問了。”婉瀾也乾了陳啟一眼，眼眶跟鼻頭都紅彤彤的，神采委曲，隻看他一眼便將臉轉開，甕聲甕氣地問陳暨，“你如何這會返來了？”

“我返來吃午餐，”陳暨攬著她，瞪著陳啟道，“我一會再來找你算賬。”

兩個丫頭本來半信半疑，但再捧雞絲麪上去的時候，卻見婉瀾笑眯眯的，待她們還是馴良，這才放心下來，並且彷彿從立夏的安排中覺出一點意味深長，彷彿有點明白她教唆丫頭們這麼做的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