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日東市街官道上淨街的,並非京兆尹衙門的衙役,黑甲藍衣簪紅纓,這乃是禁軍第一衛羽林衛的裝束,十步一崗,麵無神采,在這細雨濛濛當中,顯得尤其嚴厲。即便是住在京郊大興縣的官吏,現在也已模糊知悉昨夜裡這都城已是改換六合,更不要說,這動靜通達的京中官員。
前麵的驚呼聲中,有人終究接受不住,昏迷疇昔。但更多的人,隻是在長久的震驚以後,便規複如常,低眉斂目,更加快地行走。
仲春初八的淩晨,長平城又下起雨來。 雨落如絲,沖刷著城裡的石板路,將血跡也捲入兩側的水溝當中。
納蘭瑞站在那邊,隻聽著蘇嵐緩緩念出這兩道聖旨,成為太子,監國攝政的高興,不過是崇安門下那一瞬,現在也已消弭。他卻還是微微一笑,隻覺著,蘇嵐公然文采斐然,不負大楚文壇宗主的風騷之名。
蘇嵐已將聖旨唸完,回身呈於納蘭瑞,蘇晉帶領百官跪於地上,高呼:“殿下千歲千千歲。”
李由瞧了那地上的屍,一眼又一眼,終是低下頭,卻連感喟都不敢出,隻慘白著麵色,踏入太和殿內。
現在她站在那邊,展開通黃色的聖旨,一字一句地讀出陛下的旨意。
“敕。儲2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貞萬國。皇宗子瑜,矯詔行謀逆之舉,罔顧人倫,不堪為君。廢其太子位,命他殺。皇三子瑞,器質衝遠,職兼表裡,彝章載敘,遐邇屬意,朝野具瞻,宜乘鼎業,允膺守器。可立為皇太子。所司具禮,以時冊命。”
禦階下現在隻站著一小我,蘇嵐亦脫了甲衣,隻一件大紅色袍子,悄悄而立。大紅色錦袍上,玄色線條勾畫出繁複的蘇氏圖騰,被暗紅色的血跡灼的斑斑點點,整小我身上彷彿都散著濃厚的血腥之氣,一身的肅殺之意,滿盈在這太和殿中。昔年的蘇家公子,琴棋書畫樣樣玩的風雅,楚京裡的少年常掛在嘴邊的那句“人不風騷枉少年”,便是她醉時所說。可麵前此人,風華還是,卻再不是,他們眼中的一等繁華閒人。
下了馬車,才瞧到,這慶安門直通到太和殿前,滿眼看去,儘都是神策軍帽上的赭紅色簪纓,才過了慶安門,便模糊聞見血腥之氣,越往前,便越濃烈。
近得崇安門,有些官員已是顫抖起來,氛圍中還夾著幾聲壓抑不住的驚呼和嘔吐聲。地上另有未清理的屍,全部崇安門廣場上,血跡斑斑,初春時節,廣場上一片空曠,方纔長出的草,亦被染成暗紅一片。
行在前麵的幾個文官,幾次看向本身的衣角,隻覺著,那血跡彷彿仍在流著,染在自個的衣角上,心上。
前頭的幾個世家家主,亦是神采各彆,雖都是一副神采平和,目不斜視又麵無神采地走過崇安門。朝堂之上的波光詭譎,存亡相搏,他們早已看慣。昨夜裡,亦是適應時勢,各自保持著都城安穩。可待見到那被安排在太和殿前廣場上的納蘭瑜的屍,還是不由得心中一震。
太和殿的禦階之上,納蘭瑞早已負手而立。前夕裡染了血的白袍換成了重紫的錦緞長袍,一百零八種龍紋迴旋其上,竟是顯出從未有的高貴。昔日暖和的麵孔,現在還是帶著暖和笑意,隻是,往昔叫人覺著如沐東風的模樣,現在隻叫底下人模糊驚駭。
這位新君的手腕,太狠辣了些啊。十二年的暖和表麵,在這一夜之間便被扯破。以如此殘暴處所式,在獲得勝利的第一個淩晨,就震懾群臣。可就連蘇晉都必須承認,這或許也是最仁慈的體例,以起碼的血挽回最大的好處或是穩定。這不由得不獎飾為高的政治聰明,而蘇家寧肯丟棄流淌著世家血液的納蘭瑜也要挑選納蘭瑞,看重恰是這所謂的政治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