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兩宮來報，都說誕下龍子，卜合法日占卜，讓朕覺得――貴妃所出，乃皇子；皇後所出，乃公主。卜正既自稱通天意、傳天喻，老天豈會玩弄朕？朕乃真命天子！除非……”匡宗一麵接過孩子，一麵瞪向鞫容，“除非你句句都在騙朕！”

“好！”匡宗緊急盯人，在卜正臉上，卻冇有瞧出涓滴馬腳，當真無愧“癲狂”二字，少年笑得如此妖媚，連暴君的心，都不由有些擺盪！

匡宗瞪了他半晌，猝然發笑，由嗤笑到大笑，驀地間暴出的笑聲，令一旁的高公公額頭滴了盜汗，吃不準這喜怒無常的暴君，內心頭在想些甚麼。

這位君王，不改暴戾脾氣，竟將臣子之命視如兒戲，一掌天下百姓生殺大權，歡暢如何著就得如何著。

深夜被傳詔入宮的鞫容，垂手側立於旁，聞言稍稍抬眼，不去看匡宗，也不看兩個姑姑抱來的娃，隻瞄了瞄禦書房裡擺的兩個物件。

“微臣不敢！”

禦前侍衛橫臂一擋，待主上身邊的寺人總管高公公聞聲出門來，略加查問，又倉促入內回稟主上。

鞫容卻毫無懼色。

得了主上恩準，高公公一搭拂塵，尖細著嗓子高喊一聲，喚得兩宮姑姑抱著嬰孩，一左一右同時入得門裡，在禦書房龍案前，惶惑膜拜，待小寺人接過各自抱來的嬰孩，才伏地叩首行大禮。

砰！匡宗拍案而起，怒睜雙目，殺氣騰騰地逼視下去，“狂徒，爾敢激朕？當真覺得朕殺不得你？”

“公然是個皇子！”

匡宗高踞龍椅，坐於案前，丟開手中摺子，招手錶示高公公將貴妃鎣孃的孩子抱近些，挑開繈褓，靠近一看，龍顏大悅：

“主上此言，不是在拐著彎地罵微臣無能嗎？”旁人已嚇白了神采，鞫容卻麵不改色，揚眉一笑，“真仙非騙子，主上又豈會是受人捉弄的傻子？”

從皇後親信徵羽姑姑懷中接來孩子的小寺人，一向傻愣在旁，被主上伸手戳指住，這才渾身打著擺子，一步三抖地將孩子抱過來，抖呀抖地呈給主上。

惹得龍顏大怒，是得殃及無辜的！主上不歡暢了，隨口來一句：“拖出去，砍了！”主子們的腦袋，就跟踢球似的，隨便一踢，滾落無數顆！

低頭看看懷中所抱的嬰孩，匡宗心中又浮一絲詫異――剛纔，他拍案怒喝，又暴怒暴笑，貴妃鎣孃的兒子，在高公公懷裡早已嚇得哇哇哭泣，而皇後所生的這個孩子，被徵羽姑姑抱出去時，還哭鬨得短長，現在落到他懷裡，竟然不哭也不鬨了，微睜著眼，呆呆看他，而後小手握拳，揮動著小拳頭，粉嫩的小臉上，緩緩綻放出笑容。

鍘刀寒光幽冷，鞫容頸項發涼，心頭暗驚，顏麵上卻還是張揚著一抹媚色，笑得更是妖嬈：“天意不成違！主上何不親眼考證？”好似一個傲慢的賭徒，既然押上了身家性命，就絕無退路，隻得豁出去了，認準了並堅信――貴妃娘娘這棵大樹，值得他去攀附倚靠。

這兩個物件頗大，一左一右的並排放著，左邊是一口鍘刀，右邊是一口寶箱。

“容卿，你這項上頭顱，徹夜隻得保住一半！看你是要保左邊半個腦袋，還是右邊半個腦袋？”

入耳大怒暴喝之聲，兩宮姑姑蒲伏在地，渾身抖如篩糠，日夜陪侍君王的高公公，則悄悄衝鞫容點頭使眼色，心中氣苦：這小小卜正，狂甚麼？自個兒用飯的傢夥不保，還非得扳連旁人也成主上的出氣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