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扭臉往王夫人那麵打了個不男不女的揖,笑道:“太太整日修菩薩,心慈著呢,再不會同我普通見地。……這若真有個不是的,我隻求老祖宗疼我就是了。”說著就往賈母身邊擠來,笑同黛玉道:“林mm,且將老祖宗分我些個,也讓我避避禍纔好。”
黛玉起家送了鳳姐,複又坐了。
黛玉將半點笑掛在臉上點頭歎道:“這巧宗可極可貴。”倒是絕口不提賈、薛任一家的“機遇”。
雲鶯上來清算了茶盞,轉頭出去立在黛玉身後道:“璉二奶奶這是……在打我們家後花圃子的主張?”——嗯,在她們的眼裡,那地就是她們家的後花圃子,她們家的後花圃子就喜好種樹。
這些話說得調皮,也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誰知幾日,小丫頭們頭上這朵烏雲竟就叫老祖宗賈母兩句話輕飄飄地給吹了去。
一地兒的人聽著賈母忽忽地發了這個話,不免都有些吃驚。事關女兒的臉麵,王氏也穩不住了,頭一個就要張嘴。賈母抬手阻了她,仍自道:“你們的意義我有甚麼不明白的。隻是我剋日細想了想,這一則,探親一事的由來,本就是賢人上察天心,體貼萬民一個‘孝’字為始。兩位老賢人又在這個意義上大開便利之門,方纔使我們家得了這個機遇,可貴地能有這麼個闔家團聚的機遇。可見這探親一事,重的就是這個‘親’字。元兒出宮,往那裡去都不如往自個孃家親,你們說,這探親的地兒,除了是我們府裡,還能是那邊?
賈母摟了黛玉,卻拿指頭點了鳳姐的額頭笑道:“……你這猴兒,你即求我你,也罷,現在我就你解個難,指個路:元丫頭探親這事,也不必往彆處尋了,隻將我們家清算清算,讓她回家裡來坐坐纔是端莊。”
潤妍長手長腳地立在一旁,忍了半日方道:“可璉二奶奶這話也奇特,那是我們家的園子,我們家也冇窮到賣地的境地,如何就能給他們用了?縱是女人一時肯了,大爺他們也一定肯呢,更彆說這麼大的事,必是要問準老爺才氣定的了。”
鳳姐說到這裡就打住了,隻一麵喝著茶一麵拿眼打茶盞盞沿上斜窺著黛玉的神情。
她兩句話堵得那媳婦一時接不下去了,卻嘲笑著又另拿話來講。隻待黛玉一時試完了衣裳,那媳婦方去了。
老太太坐在上頭摟著黛玉笑咪咪地聽著鳳姐發了半日的好牙口,臨到鳳姐大喘氣時方笑著讓玻璃給她上茶。鳳姐笑接了,歎口氣道:“……謝老祖宗賞~到底是我們一家子的麵子,我這個小輩能得著這麼個機遇為娘孃的事儘份心,倒真真是我的造化呢,哎~也就是我們老祖宗心疼人,常日裡到太太那邊,也就緊著問地選的如何樣了,工人請了幾個了,一應的東西物件得了幾宗了……心心念唸的都是娘孃的事兒,眼裡內心那裡另有我呢,更彆說賞口茶水了……”
尤氏聽到賈母喚她,早已恭恭敬敬站起家來聽了。待到賈母叮嚀結束,忙點頭稱是。
那媳婦聽她接話,笑著拉了她的手高低打量了道:“喲,兩天未見,你這丫頭如何瞧著又俊了呢。”
黛玉卻不讓,隻笑推她湊趣道:“你往那邊鬨寶玉去,我統共隻一個老祖宗,再不讓的。”一時她姑嫂兩個卻又笑鬨起來。
隔間裡正往熨鬥裡裝炭火的品雨聽得難受,就推了推聽月的肩,聽月白了她一眼,丟開手上正畫著的花腔子,下地衱了鞋走將出來,邊打小丫頭手上接了壺給那媳婦添茶邊道:“大娘說的可不是,老太太愛我們女人甚麼似的,半點委曲都捨不得她受的。我們女民氣裡感念著呢,這不,老太太花朝節穿的百花鞋女人昨兒才做完,老太太瞧著喜好得甚麼似的。直說正配她那身娘娘給的赭紅各處福字紋九重緞做的襖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