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言重了。依我看來,這大夫倒是個不通事理的,既知女人不肯說,他就不該瞧出來的。”
黛玉眨眨眼,被噎得無語,偷瞧著錢嬤嬤板成一塊的臉,曉得此次可氣得狠了,遂低頭咬了咬唇,複拉了錢嬤嬤的裙襬,“嬤嬤……玉兒曉得錯了,再不會了。身材髮膚,受之父母,玉兒就算不為了本身,也該想著些爹孃,想著些嬤嬤們的苦心,保重本身的身子。”加碼,加碼,再加個更深切的自我攻訐。
黛玉本覺得如此這般算是結束一樁官司,不想一名錢嬤嬤的氣才平下去,四個丫頭連帶奶孃的氣方纔收回來。黛玉拿眼睃了一睃,即按著額頭輕聲細氣地嚷頭痛,堵得世人恨也不是,愛也不是,幾人雖也知黛玉這頭痛隻怕七分都是裝的,無法終是憂心她那三分恐是真的,相互悻悻地看了幾眼,忿忿地發作不得,含怨帶嗔地伏侍黛玉吃罷藥,上床安息,將這大好的機遇輕鬆放過……哎,要尋著女人的不是本就難,尋著了還能出著氣的,更是難上加難。床帳外幾人又是嗔笑,又是咬牙,無語立了半晌,終是各自散去,自做自事了,獨留著黛玉一人躲在帳裡閉目偷笑,緩緩睡去。
黛玉踏進本身房門時,多少有些鬆口氣的意義,是以一時也冇覺出不當。待到清算結束,端起了茶盞,方覺著屋子裡特彆地靜,抬眼看時,卻見一屋子的嬤嬤丫頭全立在牆邊,就連方纔上來伏侍的春柳等人,這會子手裡冇活的,也複往牆邊立住。黛玉定定神,低頭抿了口茶,入口微帶甜美,倒是賈母本日送過來的茯苓霜。喝到嘴裡的雖甜,黛玉內心卻更加的虛:本日之事,實有些對不住這一屋子的人。這些打家裡跟來的婆子丫頭們,出門在外的,可就算是她的家裡人了,本應是她最知心的、最倚重的,可她本日身子不好,卻不與她們說,不說也就罷了,偏又叫賈府的人先曉得了,豈不是叫外人瞧了她們的笑話?也不知賈母是否來發作過她們,嗯,本身這般行事,確是有失殷勤。
本來三春並幾個旁支的女人,就在這榮國府後花圃子裡歸置了兩間房,請了個積古的老儒在那兒發矇。潤妍雖說年幼,跟著黛玉讀書時倒是認了真的――無他,若念得不好,女人罰得可比賈夫子還要短長。是以昨日在學裡站了半日,倒還辯白得清先生與迎春、探春講解的是“索居閒處沉默寥寂……枇杷晚翠梧桐蚤凋”(《千字文》),至於惜春麼,尚在一旁揹著“若廣學,懼其繁。但略說,能知原。” (《三字經》)黛玉睜大了眼隻待不信,轉念又想起寶玉為秦鐘入家學,李貴回孃舅賈政那句“呦呦鹿嗚,荷葉浮萍”實是《詩經・小雅・鹿鳴》裡的“呦呦鹿鳴,食野之蘋”,當時寶玉已十2、三歲了,尚念得是這段,那麼,賈府裡這些女人們讀書,怕真如賈母所言,隻為識幾個字罷了。對了,就連賈元春這般人物,於詩書上也並不善長,這……黛玉一下子,於這賈府裡女人們上得學,興趣全無了。
“不是我多嘴……女人你怎能如此不珍惜本身的身子……”錢嬤嬤本也是為了勸戒勸戒黛玉,目睹女人要繃不住麵子了,哪有不借梯下坡的,若真氣壞了女人,勸戒不成也就罷了,再病上添病可如何了得。
賈母跟前,黛玉冇有再提上學的事。隻陪在賈母身邊,同她白叟家說說話,解解悶。刑、王兩位舅母早間過來給賈母存候,聽聞黛玉身子不快,也都溫言安撫了一番。黛玉依禮應對,倒也未曾有甚麼不測。午間於賈母一處吃罷飯,候著賈母歇了中覺,她方轉回本身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