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聽得黛玉如此一番談吐,內心獵奇得直如貓抓,忙自袖中將書取了出來,笑道:“好mm,我原說冇看完,順手袖起來了,並不是要以此作賠甚麼的。”
“好mm,你放才說的阿誰‘玫瑰茉莉……水晶棋子’但是甚麼?我聽著多可兒的……”寶玉趕將上去,向黛玉央道。為著黛玉發了脾氣,他再不敢伸手,隻在旁陪笑跟著。
這棋子糕便是黛玉晨間與寶玉戲稱的“玫瑰茉莉水晶棋子”了,不過黛玉弄這麼一大攤子的事出來,自不會是為了寶玉。原是前陣子她病了,勞動得老太太操心一場,又白得了些東西。是以這幾日身子好些了,就想著做些個小玩意,哄哄老太太,也算是個回禮。
黛玉藉機脫出身來,笑向三春道:“這些日子辛苦姐妹們不時照顧了。今個兒我也備了些薄禮,請姐妹們賞玩。”說時幾個媳婦七七八八捧了好些東西出去,按紫鵑的指導一一安排在矮幾上。世人看時,隻見兩個紫銅敞口爐上各履著一方亮銀板,一方板上楚銀河界,一方板上縱橫有致,倒是一方象棋秤,一方圍棋秤。又有丫頭各自捧上棋子匣來,開蓋看時,那象棋子晶瑩剔透,本應刻在子上的字倒是凝在此中的,恰是與賈母桌上的水晶玫瑰糕與水晶茉莉糕普通的製法,隻是將此中的花變作了字,那一粒粒的圍棋仔細細一看,倒是一朵朵含苞的蓮花與雛菊,一匣嫩綠,一匣嬌黃,相映成趣。
黛玉現在對於這位老太太,表情實在有些糾結。進府以來,老太太對本身真是非常心疼,彆的非論,就連她這兩日欺負寶玉,老太太看在眼裡,也甚麼都冇說,倒在一旁笑得慈眉善目標。她要真是一個小孩子,再冇有甚麼不對勁的了,但是,她又不但是一個小孩子,老太太先時那些成心偶然的安排,偏她又瞧得一清二楚……黛玉望著窗外歎了口氣,本來複蘇,真的很痛苦。
“我給老太太做得花糕呢?”
黛玉怔怔地托著腮望著窗外的嫩綠髮了會子呆。暖陽收殘雪,春意發新枝……雖是比她進京的法度慢,到底這春季,還是趕上來了呀……黛玉另起了新紙,重勻了筆墨,一筆一劃地重新起了筆:敬愛的父親大人……
一時黛玉垂首展眉強笑道:“都是玉兒不好,又讓老太太悲傷。”說時拿銀匙另舀了勺菊黃,笑道:“老太太再嚐嚐這個。這醬是我放的味,母親說製得太甜。”賈母嚐了,也笑道:“倒合我老婆子的味口。”說著拉過黛玉來摟在懷裡,邊輕撫著黛玉的背,邊就著黛玉的手每樣糕點嚐了一口,又笑道:“我養了這麼多後代,隻你母親是最知心的……現在又見著了玉兒你,我也算滿足了……”
“噫,寶二哥,莫非說你實在還是要我賠的?”黛玉用心睜目側首作訝然狀。
黛玉在旁笑道:“昔日手談,隻說‘吃子’,本日我們且來真的‘吃’上一番,如何?”三春見得如此別緻的玩意,哪有不樂意的,就連探春也掩住一臉鎮靜之色。幾人躍躍欲試,隻是惜春尚年幼,還未習過棋道。黛玉扭頭乜了寶玉一眼,抿唇一笑,輕聲道:“來不來?”寶玉立時跳下榻來,笑道:“自是要來的。”
黛玉笑道:“這幾樣東西也平常,不過是費點工夫罷了,隻是這餡料,”她一一指道,“這紅色的玫瑰醬,紅色的茉莉花醬,黃色的菊花醬……均是往年裡母親帶著我製的,那綠色的,則是拿母敬愛喝的龍井茶研成沫子製的。母親當日與我說,這些個彆例,還是她年幼時,外祖母親手教的。隻可惜她今後雖年年製得了,卻再不能親手奉予外祖母吃上一口了。”黛玉說到此,已是目中含淚,賈母怔忡地看著那糕點,姐妹們均在旁沉默。黛玉拿絹子拭了拭眼角,自取了匣旁備下的銀匙,舀了勺水晶玫瑰糕,輕道:“‘十月胎恩重,三生酬謝輕。’(《勸孝歌》漢劉安),外祖母,您臨時就著玉兒的手吃一口,隻當了了母親的心願。”賈母顫著唇張口含了,祖孫倆淚眼相望,各安閒相互的目中尋覓著逝去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