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瞪著眼瞧了他一晌,嗤笑一聲道:“這可實是醉了――若隻是你去,還可同那些粗老爺們在外間姑息坐坐,如果我同雲mm去了,薛姐姐可說了家裡還充公拾妥呢,但是叫我們坐哪兒呢?她本日道了一日的辛苦,可見於你是對牛談琴了。”
這話看似閒談,細品起來卻很不是味道:賈家行武出身,榮公暮年哪來的雅性“養靜”?這梨香院偏居內院一隅,又另有門可對外出入。如何看,都是一個老不修花天酒地、養角捧戲的好去處。想來賈母當年做媳婦時,冇少為這處“養靜之處”煩心罷。
事有變態即為妖,賈母人老卻不胡塗,情麵夙來練達,要黛玉信賴賈母這段讓薛家尷尬的話是偶然中說出來的,她是打死也不信。她倒覺著,外祖母這麼做恰是為了她上覆生辰受的氣:上一回王氏她們說她象個小戲,這一回賈母她白叟家就直接奉告她們住的是“梨院”,就是伶人――打狗還要看仆人,賈母縱是不為她這個外孫女,也得為著她自個兒出這口氣罷,這般明著損了她這個外孫女,王氏可曾真將她這位“老祖宗”看在眼裡?她要真不脫手,這府裡隻怕就真該姓“王”了。且薛家住的院子說來還是王氏安排的,擺佈鬨起來,她們也怪不著彆人。且厥後,賈母親身叮嚀下去,除了安設那些小戲,又將府裡的先時買的伶人們,現在不過是些老婆子了,也都安了出來做教習,實打實坐實了“梨園”的名,可見是連裡子都不給薛家留了,嗯,或者說是不給王氏留了――賈母已是這般行事,若她真與湘雲去賀,隻怕薛舅姨定會當作賈母派過來請願的罷,這但是要趕狗入僻巷的節拍,千萬要不得。
這府裡連小尼姑小道姑這等隻唸佛求道的方外人都安設不下,恰好小戲們就能安設進府了?再則這府裡正動著土呢,如何就得把小戲們安設進府呢?且哪兒安設不了呢,偏就巴巴地將親戚趕了,將梨香院給騰出來安設?――不過是老太太前陣子論起買小戲的事發了句感慨,“……這些身材呀、口齒呀我卻不算是懂的,當年你曾祖父活著時纔是裡手,他白叟家是極愛聽戲的,暮年非常采集了幾個名角養在家,那梨香院裡每日裡咿咿呀呀地,極時熱烈,啊,梨香二字恰是由此而來……”
黛玉自打生辰出了小戲那事,待她更加冇好臉,縱是接話,也是半嘲半諷的多,“……這裡裡外外的事是做不完的,可身子隻得一個,你也該謹慎保重些,若真的半道上累病了,這潑天的繁華、天大的功績可就便宜彆人了……”至於鳳姐聽不聽的懂,留不得住阿誰能夠的孩子,可就不關她的事了。
不過薛家縱是被賈母一句話逼出了賈府主宅,卻仍願與賈府那些旁枝偏房擠在一處,也不離了賈府自回自家,似這般牛皮糖般粘著賈府不放手。其臉皮厚度也算是歎爲觀止了,想來似這般在娘娘即將回府探親的前期分開,半點好處不能得著,這喪失倒是比麵子重的多了,且這府裡不是另有個王氏麼,倒真不愁尋不到機遇,得不著好處……
黛玉卻不睬他。候他出了門,就喚丫頭們清算潔淨,自卻回屋躺下,將絹子掩了麵,就輕歎了口氣――這位爺的心態纔是普通的少年罷,整日裡愁的樂的,也就是眼麵前的那點兒事。似她這等多思多慮,偏又總揣摩出個以是然來的,纔是變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