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去過陽間喝過孟婆湯的女人，按說是不會驚駭甚麼牛頭馬麵遊魂野鬼的，更何況她和三爺情深意重，應當更不驚駭纔對，若不是驚駭這些，那就是三爺托夢的內容了。

“春蘭已經去叫熱水了……”見吳媽媽也六神無主。慌鎮靜張地東一頭西一頭不知做甚麼好，夏竹忙摁住她，“吳媽媽不消擔憂，這屋裡點了兩個火盆呢。”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見吳媽媽看過來，朝她無聲地搖點頭。

“三奶奶說甚麼？”她電擊般一顫，驚詫地看著趙青，“三爺托夢到底說了些甚麼？甚麼話都不是真的？”

可在這靜夜中，卻又非常的清楚，直直地鑽入吳媽媽的耳朵。

快意雲朵紋承塵吊頸著的幾盞白紗罩八角宮燈全撲滅了，朱漆泥金紅木雕花三屏風式鏡台上、床頭的矮幾上，紅木暗雕八仙小桌上都點了燭火，偌大個寢室燈火透明，床前半遮半掩的帷帳後，春蘭正半跪在床上從後背抱著一身烏黑色衾衣的趙青，一麵拿帕子給擦額頭，一麵低聲安撫著。

“祖……訓”吳媽媽一怔。“甚麼祖訓？”內心悄悄嘀咕，“三爺到底托了甚麼夢，這和祖訓又有甚麼乾係？”

哪還聽得出來這些，一貫對趙青叮嚀尊敬有加的她再忍不住，一把拉開擋在門口的夏竹，一個箭步衝了出來。

“你快躺著彆動。”吳媽媽一把摁住她，“天，這衣服如何都濕透了？”手貼上趙青後背，才發明她後背濕漉漉的，忙號召小丫環，“快點打熱水來！”一麵拽過被子把趙青裹了，感覺不對，又翻開被子籌措著給她解衣釦，“三奶奶快把這身衾衣換了，細心受了寒。”

走近了，吳媽媽才發明，趙青麵色蠟黃，滿頭大汗，雙眼緊閉倚在春蘭懷裡。

“吳媽媽在府裡時候最長，可聽過沈家有祖訓？”趙青當真看著吳媽媽問道。

“就是……沈家先人凡從商者，不得與人爭霸……”略一遊移。趙青一字一字唸叨。

竟然讓她短短兩天就蕉萃至此，需求用脂粉來諱飾？

見她如此，吳媽媽心砰砰直跳。

三奶奶剛夢到三爺來托夢，內心不曉得多怕呢，這屋裡就屬本身春秋長，再這麼慌鎮靜張的。她還不得嚇出個好歹。餘光瞧見趙青神采公然又白了幾分，強自穩住了心神，也學夏竹悄悄拍著她後背。

想到趙青固然大要看上去淡泊安好弱不由風，骨子倒是個天不怕地不怕，天榻下來都不眨眼睛的凶暴貨，莫名地，一貫慎重矜持的老太太心砰砰跳了起來。

……

一麵把三寸長的桃木劍往趙青枕頭地下塞。

“三奶奶不消擔憂，這屋裡點著燈呢，任他甚麼小鬼妖魔也不敢再闖出去！”想起甚麼，又倉猝把手伸進懷裡掏了半天，摸出一柄三寸長的桃木劍，“這是暮年主子抱病，主子的母親去廟裡給求的，這麼多年壓在枕頭下。再冇魘過，三奶奶彆嫌棄，先壓在枕頭底下鎮一鎮，好歹先拖過老太太的壽辰，當即就讓二太太求了老太太給請個羽士出去做做法事兒。”

“……你彆在這兒添亂。”吳媽媽慌亂地推了碧桃一把，“起來把燈都掌上，再去把後院的婆子全都號召起來！”

三爺到底給她托了甚麼夢？

生聲很低，略不留意就會錯過。

到底甚麼事情，三爺竟然持續給她托夢？

“三奶奶有事兒儘管問。”吳媽媽又問，“三奶奶到底夢到了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