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蓮不消轉頭，便曉得藥劑師來了。她在花圃見過兩次，阿誰禿頂男人的身上，彷彿集合了人類男人的統統討厭元素：自發得開朗的噁心笑聲，腫眼泡裡出現的猥邪光芒，收縮的自大――能夠被高階鮫人選中，更晉升了這類優勝感。隻為羅堪一人辦事，獲得的回報卻賽過千萬人。

薛小蓮蜷在床頭，頭髮遮住一半臉，身子瑟瑟顫栗，一隻眼睛透過髮絲明滅著，雪色的眼白映著烏黑的眸子，有一種觸目驚心的孱羸和疑慮。她的膝蓋抵在床的圍板上，那是取自千年古銀杏樹，上麵的透雕非常精美，顯現出木工天子朱由校極高的成就。薛小蓮的裙襬搭在床沿，如果細心看，床沿有一處藐小的刮痕，猜測是當年朱由校躲到床下時，帽冠刮擦而至。

羅堪牽了牽嘴角。“你無權決定彆人的存亡，隻要我能。”接著他語氣一轉，“不過，終有一天，我會給你這個權力。”

羅堪進門時，發明薛小蓮正在寢室的櫃子裡找甚麼東西。羅堪的腳步很輕，這在以往可未幾見。薛小蓮方纔把櫃底的抽屜拉開，便看到腳邊有一團影子。她稍作停頓，然後冷不防地顫抖一下。

金條和驚駭，在人類天下暢行無阻，所過之處，無不昂首貼耳、跪倒一片。藥劑師就是此中一員。

薛小蓮搖點頭，一臉淡然。這類神采反而激起了羅堪的興趣。

“是驚駭。”羅堪將薛小蓮的手指移到床沿，讓她觸摸那一道刮痕。“帝王的驚駭和凡夫俗子冇甚麼辨彆。”

薛小蓮站起家，從另一邊出了亭子，繞過水潭，往房間走去。

藥劑師拜彆時哼了一聲，咕噥道：“一群冇有靈魂的傢夥。”

薛小蓮冇有理睬藥劑師，坐在亭子裡，扭臉望著水潭。

“你不是第一個對他做出負麵評價的人。”羅堪把薛小蓮放到床上。

四周有幾個仆人正在修整花圃，那場大雨使園子遭到些許粉碎。他們將混亂的花叢扶正，將地上的樹枝撿起。有人抬眼瞥一下藥劑師，神采木然。

“一樣作為人類，我對你另眼相看……”藥劑師乾笑一聲，“將軍呢，還是太高傲了，向來不肯低下眼睛，與人類的視野平齊，以是他並不非常體味人類。”

藥劑師聳起鼻子在風中嗅了嗅。“嘖嘖，這類嬌美的香氣，揉合了東方鬆脂的奧秘芳香，必然是夏爾美香水。”

“能夠成為將軍的寵物，你要滿足呢。”藥劑師呲牙咧嘴地說。

“小蓮，你在找甚麼？”羅堪嗓音平平。

羅堪把薛小蓮的臉龐抬起來，諦視著她的眼睛。確信看到了她眼裡的絕望。

羅堪又問：“你曉得人類能夠儲存至今，最本源的驅動力是甚麼？”

除此以外，還會同時賜與另一種硬通貨：驚駭。

“驚駭促令人類退化，驚駭讓人類不得不抱團取暖，不然這個無私的物種，早就毀滅在食品鏈底層了。”羅堪嘲弄地笑了笑，“如果說驚駭是一片玄色泥漿，那麼有一朵花，偏能在這片泥漿上盛開，你曉得是甚麼？”

雨過晴和，恰是傍晚時分。風送流花酒吧的後院有一片清幽的花圃，種滿了芭蕉樹和各種奇花異草。花圃中間一條石徑，鋪路的每塊石頭上都有斑紋，固然濕漉漉的，但踩上去不會打滑。

“來，我給你看件東西。”羅堪說。

薛小蓮神采淡然地走在小徑上。火線十幾米以外，有個小小水潭，四周綠植掩映，水麵是澄徹的碧青色，如同一塊寶石。薛小蓮出來漫步時，常把這裡當作起點，坐在水潭邊的亭子裡，望著水麵倒影，彷彿能看到另一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