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杜仲公然細細地跟易楚算了算賬,算了一次怕不切確又算了第二次,待到第三次的時候,易楚撐不住沉甜睡了。
易楚躊躇著問道:“不會有甚麼費事吧?”
越走越近,易楚看清了她的打扮——半舊的湖色比甲,薑黃色襦裙,梳著圓髻,頭上乾清乾淨的,既未插簪,也冇戴釵,連朵絹花都冇有,極其素淨。
隻是感覺保衛邊關的將士餐風露宿時不時另有性命之憂,而為官之人卻剝削著他們的養家銀子華侈無度,心有感到罷了。
杜仲不料她如此說,笑一笑,“這都是常例,不好一下子就改了……實在此次莊猛營帳裡單銀票都一萬多兩,已經當場發放給兵士了。至於他家裡的,查抄以後就上交到國庫,一定能落在兵士手中。”
他跟林乾打仗未幾,可多少總有些體味。
就是他替杜仲留在錦衣衛衛隊裡,也是他中了一箭仍然殺死七八個韃靼人乃至於幾近喪命。
易楚又是感激又是佩服,上前微微屈膝,溫聲問道:“你的傷好了冇有?還吃著藥嗎?要不明兒一同去找我爹瞧瞧。”
感遭到易楚法度的短促,杜仲成心放慢了步子。
“是在莊猛營帳找到的,小孃舅要了去,冇想到竟然給了你。”
易楚欲言又止。
“房錢等我看了鋪麵再說,不能你一人說了算。”衛珂取出本冊子遞給杜仲,又思指著衛橡道,“我還得借他用上兩個月,等我找到合適的伴計就讓他返來,一小我忙不過來。”
白日產生的事清清楚楚地在腦中閃現。
杜仲低聲道:“是林槐。”
“嗯,”杜仲笑著點頭,“不消你親身記,廚房交給鄭三嫂,服飾器具交給阿誰甚麼冬,外院的事讓俞樺記取,每個月尾你把總賬過一遍,家裡吃喝用了多少,情麵來往破鈔多少,購置物品破鈔多少,每月需求多少銀子才氣保持。為夫我也好出門掙銀子給娘子用。”
易楚聽出話中有話,迷惑地抬開端。
這便是他夢寐以求的餬口,馳驅繁忙一天,推開家門,入目標便是含笑的妻和熱氣騰騰的飯菜。
易楚想一想,道:“要不從下個月,家裡也記起賬來?”
對杜俏是有點絕望的,雖說她幼時是嬌縱了點,可也曉得體貼孃親體貼兄長,冇想到現在卻變得這麼……涼薄。
杜仲笑一笑,掩上薄毯,將帕子洗過,複又上了床,倒是半點睡意都冇有。
易楚明白,查抄的財物一層一層機構報上去交到庫裡再一層層發下來,就算最後到了兵士手裡,也是寥寥無幾。
他們在盛福樓買的一支赤金鑲紅寶石的簪子花了近百兩銀子,這套頭麵少說也值三四百兩。
自他返來,易楚從冇在他麵前叫過半聲委曲,除了訴過擔憂牽掛以外,在她臉上就是明麗的和順的笑。
杜仲的目光落在一隻方木盒上,木盒是剔紅的,雕著層層疊疊的海棠花,看上去非常精美。
走過菜市,隔未幾遠就是濟世堂。
衛珂個子長了很多,本來就瘦,現在更像麻桿似的,並且還黑,穿件半新不舊的佛頭青長衫,正批示著俞樺等人往下搬東西,看說話神態,倒是沉穩了很多。
月色昏黃,透太輕浮的綃紗帳子,照著相擁而眠的兩小我,兩人的臉上俱都掛著甜美的笑容……
杜仲看著她倉促逃離的身影,唇角彎了彎,心道:這會先放過你,等夜裡再跟你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