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辛大人的戰略,不對他用刑,卻讓他親眼看著兒孫受著慘無人道的折磨。
水是剛沸開的,碗很燙,可他卻毫不在乎,就那麼端在手裡,另一手捏著羹匙漸漸地攪動著。羹匙碰到碗邊,收回細碎的碰瓷聲,使得屋子更添了幾分喧鬨。
錦衣衛辦案向來不失手。
隔著桑皮紙,藥丸獨占的帶著苦澀的香味絲絲縷縷地溢位來,心底一片腐敗。
辛大人身著玄色衣衫,神情淡然,“還是不說?”
天幕低垂,鉛灰色的雲彩陰沉沉地鋪著,氣壓沉悶得令人焦灼。俄然一陣暴風,吹得路旁枝搖葉亂。擺攤的商販早清算好東西分開了,街道上稀稀落落的幾個行人,擔憂地望瞭望黯厚的雲層,加快了法度。
她神情專注又當真,握著玉杵的手不疾不徐地攪拌著,因是低著頭,她的背彎成個誇姣的弧度,暴露頸間一小截白淨的肌膚。
尿騷味使得氣味更難聞了幾分。
辛大人寂靜半晌,翻身上馬,將麵具塞進懷裡,走近那亮光之地。
趙三在西郊的洛雲書院讀書。
不由想起前次來拿的那瓶藥。一粒一粒,小小的,隻綠豆般大,一瓶怕是有上百粒。藥丸搓得那樣小,許是怕嬰孩不好吞嚥。也不知,費了多少時候才做完?
辛大人欣然望天。
那人擰乾衣衿上的雨水,昂首接過帕子,“多謝!”
出來時,尚是豔陽高照,現在倒是雲暗工夫,不知不覺中已在內裡待了兩天兩夜。
不過攪了幾下,他就掂起羹匙一口一口地喝,舉止很斯文,乃至另有些文雅。
那人淡然拱手,“多謝!”闊步分開。
很明顯,被人鑽了空子。
氣候雖熱,可詔獄還是一如既往地陰風陣陣,陰寒逼人。
將嬰孩藏在裙子底下,又從稱呼上看出不平常來……看打扮,應當還未曾及笄,年紀這麼小。
昨晚,他在白塔寺待了整夜未曾闔眼,一早下山往城裡趕,本來另有些煩亂,可走到曉望街,聞到淡淡的藥香,忍不住踏了出來,正看到那女子坐在爐火前。
應當是好人家的公子,受過極好的教誨。可為何說話很無禮,總愛打斷彆人。
因著風雨,蚊子也不見了蹤跡,醫館內並未點艾草,到底是那裡來的艾香?
雨不知何時停了,一彎明月清冷地掛在天涯。地上的水窪折射著月光,收回烏黑的光芒。有風吹來,光芒便碎成一塊塊。
明顯那人應是氣血不敷,可看周身的氣度倒是不像。
蠟燭貴,本不是他們這類人家用得起的,但是油燈光太暗,書看久了眼睛輕易頹廢。易楚在這方麵從不鄙吝,特地買了蠟燭供父親利用。而她在一旁陪著父親幫手端茶倒水,又能就著燭光做點針線活。
看清他的麵龐,易楚一愣,這清楚就是前兩天買四物丸,脫手豪闊但極其無禮的那人。難不成,先前的十粒藥丸已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