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好說。”
“此言甚是。”
積雪很薄,踩將上去還是會收回些許聲響。郭房聽到了踩雪的聲音,低頭一看,本身正站在天井中心,身後留下半串足跡,背脊生涼,腦筋裡倏然冒出三個字——見鬼了。此念剛起,就模糊見到燈花旁有人影閒逛,內心想著不敢看,腦筋號令不能看,眼睛卻不聽使喚地睜得愈發大了,那道人影彷彿還挺曼妙。
夜已深,人未歇,紫禁城內來往的宮人、巡夜的侍衛絡繹不斷。
“咱家真有那麼可駭?”
黑暗中現出一點亮光,源自於前殿正廳,指甲蓋般大小,美的出奇,稱之為郭房平生見過的最美燈花也不為過。世上哪有這麼美的燈花?他覺得是本身目炫了,閉眼、甩頭、揉眼,用多種體例幾次確認,燈花仍然在那邊,很實在。
一朝天子一朝臣,張永在朱厚照期間位高權重、風景無窮,到了朱厚熜期間得誌落魄、幾度存亡。不管他是榮是辱、是尊是卑,張佐始終經心全意地跟在他的身邊,直至病逝。此舉被傳為一時嘉話,並獲得了朱厚熜的另眼相看,加以重用。張佐緊緊掌控來之不易的機遇,屢得聖心,纔有今時之職位。他平生多有對勁之筆,經常受人褒講,而這簡簡樸單的八個字,才最合他的意。麵上仍作出一副不置可否情狀,凝睇陳洪好久,展顏道:“嗬嗬嗬……這話講得好!”
“郭侍郎,我們到了。”
陳洪道:“咱家就不出去了,在內裡為您二位放風。郭侍郎固然放心,與您見麵者是位活生生的大活人。”
再有一步就能跨過門檻,但他愣住了,在他看來麵前這道門不是淺顯的門,而是一座通往天國的鬼門。轉望向陳洪,後者微微一笑,躬身抬手。
“陳掌司請起。”
門開了,倩影回身,都雅的燈花映出一張更加都雅的麵孔。
行出數步,郭房未及鬆氣,身後再一次傳來張佐的說話聲:“陳掌司留步。”
“謝張公公。”
“陳掌司何故深夜在此?”
“嗯。”
“張公公若無其他叮嚀,主子就辭職了。”
“叩見張公公!”陳洪跪地施禮,郭房懸心突突,跟著照做。
僅是目光挪動的長久過程,郭房又走神了,儘力定了定神,緩緩跨步,每一步都帶著遊移。
啪嗒一聲,緊跟著響起一串窸窣聲。本來是風吹落了殘破的燈籠,落地聲驚擾了借住在此的老鼠,卻把郭房嚇了一大跳,低聲罵道:“連你這牲口都來恐嚇我!”
大門閉合,龐大的孤傲感和無助感湧上郭房心頭,散入四肢百骸,骨骼發軟,經脈收縮,呼吸變得困難,連簡樸的站立都做不好了。想要扶牆,又不敢扶牆,他不敢觸碰這裡的任何東西,隻好挑選蹲下,雙手抱膝,好似流落街頭的乞丐,得誌落魄,目光渙散,毫無精氣神可言。
門內的人影發聲道:“人都已經到門口了,郭侍郎另有甚麼好躊躇的?”
“寧嬪娘娘!”郭房從密會之地猜測,會晤之人有能夠是後宮某位妃嬪,真當見到真人,震驚之情仍然無以複加。在這一刹時,亙在貳心頭的很多疑問都找到了答案:“本來如此、本來如此!好一個順水推舟、將計就計!貴妃娘娘、夏言同謀行大逆之事,計齊截旦敗露,太子殿下儲君之位必定不保。按長幼序列,裕王殿下當為接任者。然裕王殿下生母康妃娘娘出身寒微、性子孤介,外無朝臣支撐,內無皇上喜愛,裕王殿下想要成為新任儲君幾無能夠。景王殿下就更無能夠了,他向來體弱,精力不濟,恐難長命,非儲君佳選。何況皇上崇道,景王生母靖妃娘娘卻崇佛,暮年間還在寢宮中私設佛堂,引得皇上龍顏大怒,若非念其當時有孕在身,必被打入冷宮。靖妃娘娘自此留下解不開的心結,在孕期內鬱鬱寡歡、愁緒鬱結,累得景王殿下一身病患。剩下的就隻要潁王殿下了,潁王殿下安康聰明、寬寵遇人、活潑開暢,倒不失為儲君佳選。寧嬪娘娘雖不得聖心,若能立下平亂大功,環境必定大有竄改,加上朝中重臣的支撐,潁王殿下成為新任儲君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