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莊上的慌亂總算疇昔,百般行事都安穩下來,作坊裡交了計良催的最急的一萬雙票據,也不消點燈熬油地趕了。許嬤嬤想著農家事多,不說旁的,光是家裡縫補綴補的活兒冇了女人就不可,這作坊整日把人拘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就做主作坊每五日一歇,歇一天,這天剛好查驗下襪子的織機,連帶著廚上也得鬆寬鬆寬。這麼算來,一個月要少賺六天的錢,卻也得了時候忙家裡的活兒,世人倒也都樂意。
回到院裡,常嬤嬤對李紈道:“奶奶本日如何想起說這個來了,這太太跟二奶奶聽了都不如何安閒。”李紈笑道:“這麼想到就說了,提個醒罷了,本年這天分歧平常,如果一個不謹慎,府裡連柴炭都接不上,那樂子可大了。”常嬤嬤道:“那也是當家人的事,奶奶私底下跟二奶奶提著也行,這麼當著老太太麵提及來,不免讓人多心。”李紈道:“跟鳳丫頭說這個才讓人多心呢,這麼當著老太太說了,事情不就結了?我若暗裡找誰說,也冇小我當真的。鳳丫頭跟太太都隻當我多心多事。”常嬤嬤感喟道:“便是如此,也不該奶奶說這個。”李紈轉過身來看著常嬤嬤道:“嬤嬤的心機我曉得,放心吧,安閒不安閒的不過這麼幾天。若真的遲誤了,到時候我們本身也不得安生,總不能老太太挨著凍我們點暖盆子。”又道,“我們的柴炭可夠?本年可冇有烘房了,得想彆的體例呢。”常嬤嬤笑道:“前兒素雲想起來點了點,本年哥兒學裡飯菜我們本身做的多些,這餘下的也未幾了。要不,讓許嬤嬤打外頭采買些來?”李紈內心有計算,笑道:“總會有人送來的,最好還是等府裡的柴炭到了再說,要不就乾脆早些。”
賈母見了兩人,公然說的就是年進柴炭的事,鳳姐才說了幾句又有旁的瑣事來報,倉促拜彆,賈母方對王夫人道:“今兒珠兒媳婦一說,我纔想起來。這兩年年景不好,最急的天然不是我們這些人。第一,現在氣候又古怪,恐影響稼穡;二來,要備今冬大寒,需緊著些費事生民;三一個,家裡已備下佈施銀子。這幾句話,你讓人捎給元兒。”王夫人初聽還覺古怪,聽到最後一句立馬靈醒了,細咂摸咂摸,麵帶著笑意從速答允。卻又一憂,問道:“老太太有甚麼籌算,或者給元兒說細些兒。”賈母笑道:“你自個兒女人甚麼本領不曉得?隻說這幾句也罷,就算被人探聽出來也冇甚麼。就等著元兒給我們動靜,跟著話音行事就好。”王夫人也隻好作罷,吃緊歸去尋人遞話出來。
次日,孫大寶跟巧娘子在蘊秋處付了錢,就開端每日下工時順帶著往家裡搬棉花棉布。光做棉衣棉褲的棉卷就買了幾十斤,另有五六床被胎,也是厚薄都有。蘊秋晚間對許嬤嬤道:“多少人都摸不著腦筋,不曉得我們要做甚麼,另有趁著有集市往鎮上探聽代價的。這家倒好,趕第二天就來付了錢,好傢夥,連棉花帶棉布一下子買了快五貫。”許嬤嬤笑道:“古話說‘此人一過十口,敲落牙齒有一鬥’,可不是甚麼都費!”蘊秋道:“恰是這個話,一家子就三兩件像樣的厚衣裳,說是往年就靠烤火過冬。小七奶娃子阿誰半高的睡籃,裡頭墊的是敲軟了的乾草,也虧他們想出這麼個主張來。這回我把那鬆江布按著白布的價賣與她了,都不輕易。”許嬤嬤笑道:“不差這幾個錢,不正合了奶奶的意義,就這個代價,連我們的勞力都冇算進裡頭去。”蘊秋忙道:“嬤嬤好歹記取把這話奉告奶奶。”許嬤嬤笑罵道:“我把你個不滿足的!那早幾年莊子上種菌子出毛呢的,還冇賺夠啊?!”蘊秋也笑:“這會兒想起來還跟做夢似的呢,奶奶也太會掙錢了,偏還手鬆,那年底的賞錢嚇得我都不敢拿。老天爺,恐怕府裡太太都冇我拿的多了!”許嬤嬤緊著給她一下子,笑道:“你真是離了府裡膽量更加大了,誰都敢混比了!”蘊秋也不懼,換了話頭道:“起初總說奶奶木木的,哪想到內心這麼有成算,先太太實在短長,到底是大師子出來的,行事旁人摸不透。如果……如果曉得有這些,隻怕那頭不會讓奶奶嫁出來呢。”許嬤嬤也想起了甚麼,嘲笑道:“有先老太太呢,他們那些冇用的主張也隻能本身窩裡算計算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