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迎春房裡,繡橘司棋兩個都在中間守著,見李紈來了忙往裡讓。迎春靠坐在床上,麵色如常,李紈靈覺一動,才發覺她心神幾近耗儘。因是神魂上的東西,一時半會在身材上還顯不出來。李紈坐在床沿,握了她的手道:“如何好好的病成如許?!”司棋繡橘對看一眼滿臉不解,迎春笑笑道:“白日黑夜都一個樣,醒著的時候也不像醒著,睡了的時候也不是真睡了,她們同我說話我都聽不太懂了。”李紈往她身邊看了,便見枕邊壓著幾本書,一細看,心道公然是本身造的孽。內心略一計算,便對司棋和繡橘道:“這個時氣的原因,待會兒我讓人送些溫補的東西來,你們服侍你們女人用了,靜養幾日再看。這會兒尋了老太太太太去,也說不出個一二三,倒不好。”兩人從速答允,恰是說到心上了,目睹著迎春是得了甚麼症候,可又說不出個甚麼來,又冇有頭疼腦熱,也能飲食,就是這麼渾渾噩噩的,說大了怕更招了忌諱,說小了又是個無事生非的罪名。實在冇體例了,想起李紈對迎春向來親厚,才請了來,現在看來是請對了。
寶釵跟探春出去見李紈也在,忙上前施禮,又近前看迎春道:“說你病了,這是甚麼時候的事,神采看著倒還好。”李紈笑道:“還是我的不是,給她兩本說棋的書,她看得忘了時候,飯也不好好吃,覺也不得睡。等想要好好睡覺了,倒睡不著了。”寶釵點頭道:“是了,這睡覺也是要力量的,熬得過了,連睡覺的力量也冇了。我們平常說琴棋書畫,不過是說說罷了,到底不是要務,倒為這些熬壞了身子,可真是不值當的。”探春也道:“二姐姐也彆如許了,你若嫌悶,何不尋我們玩去?現在湘雲也歸去了,你這兒是冷僻些。”迎春笑道:“哪兒就冷僻了,我本也不好熱烈的。”寶釵見她手邊的書,紙張古樸不似平常,便問道:“剛說熬累了,如何又看起書來?”李紈取了遞給她道:“尋來的經籍,說是看了寧神靜氣的,防她又不得入眠起來看棋道,不如看這個。”寶釵接了翻看兩眼,看不過說些心神的話,便笑道:“倒是跟平靜經有些像,畢竟冇甚麼趣兒。”探春道:“寶姐姐就是博學,偏甚麼都曉得,又道敗興兒。”寶釵笑道:“就是曉得了才曉得敗興兒。”迎春想了想,將《吵嘴道》遞給寶釵道:“就是看這個書看得入了迷,偏大嫂子也覺著無趣,你們看看評評理。”寶釵與探春一人取了一本翻看,到底撂了笑道:“也隻你能看得出神了,這條條道道的東西,我看著都腦仁疼,可見不是下棋的料。”迎春見二人翻看了也隻當個棋譜來看,不由又是沮喪又是歡暢。李紈看在眼裡,內心暗笑。
李紈回到本身院子,直接進了房就去了珠界。聽風閣再舒坦這會兒也冇心機受用了,幸虧本身走的就是練神魂的門路,好歹曉得點外相,就在浮塵集市裡尋起東西來。神魂得氣化生,凡人俗世用的都是些妄念巧思,卻有‘入道’的人行事動用的是心力。這是少之又少的,所謂工夫在詩外,那乍現的靈光凡人是冇體例求的。這迎春前回聽了李紈兩回話,又因著本身的悶性子,把那向外求倚靠的心機轉到了向內求己,發覺著本身行事動唸的當下感受。這麼一來,發覺本來的“求”竟是條死路。――想要過平靜日子,本身的景象,幾近無依無靠,便隻能求諸旁人行借力之事,這便要用到人,要與人乾係來往,這存了機心的行事與她來講倒是另一個困局;如此這般,過不上平靜日子天然難受,為了能過上平靜日子所行之事也還是讓她難受。所謂心性定命,豈虛言哉!恰在此時,得了那報告陣道的書,她本於棋道有得,是個多謀善算的,初時得的縱橫講的是竄改大道,這回李紈給的高低策吵嘴道,講的倒是陣法入門,迎春忽的發明一條不消經於人而可有所行的路。便是陣法!這是於絕境中得了活路,她焉能不沉湎?!本來不過是晚間心亂不得眠時順手拿體味悶的,哪知一看就到了天明。小睡一回又接著讀那書,廢寢忘食,不過三兩日就成了現在的模樣。卻本來這吵嘴道所載陣法,乃修者之事,與此界分歧,所耗者並非平常腦力體力,而是心神之力。一寸心力已可成績人間天賦,這平凡人能動用多少心力?迎春不知短長,已是耗得心神力竭了。肉身看著無異,心神卻如燭火漸微,若養不轉意神,以後或者癡聰慧呆或者就瘋瘋顛癲了。李紈深思透辟,便在浮塵集市的丹藥鋪子裡取了瓶“養心護神丹”,又往金飾鋪裡尋了個“靈木佩”,另尋了部長養神識的《化心訣》,這才往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