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寶釵待選宮中秀士、讚善之職,哪想到開年忽得了動靜,隻是那日子因要避開太上皇聖壽要往前提,就定在當年七月,這一下子就趕了。要備衣裳金飾之類倒難不倒她家,隻是這宮裡諸般端方還要請人來教。幸有賈母出麵,從郡王府裡請來兩個本來在宮中當值的老嬤嬤,又有薛阿姨托王子騰請了個已出宮嫁人的女官來。這都不是輕易得的人,郡王府的嬤嬤們隻能教兩個月,已是天大的麵子。那女官嫁了個主事,也是個誥命夫人了,天然更不能真當教習來看,不過三五日來一趟看看寶釵學的如何,再說說宮裡執事的嚕囌罷了。由此寶釵便被實實在在拘在了梨香院裡,幸虧她性子沉穩,本也不是貪玩愛鬨的。那幾個請來的嬤嬤、夫人,一開端不過是對付情麵來的,處之日久,倒對寶釵生出幾分賞識。
李紈將那琉璃方給了計良,便都撒了手,那方劑原是在《凡界遊曆記》裡一開端就看著的,當時還不曉得那是個‘金銀賤如泥’的處所,還想著如何能賺些銀錢給蘭兒打個底呢。卻瞥見了這個,便是再不通碎務,也曉得這個沾不得,太大好處,一不謹慎就會成了惡狗群裡的一塊肥肉。前些日子許嬤嬤送年下的東西來,提及那些好味的臘肉熏腸,才曉得現在計良在那商行裡竟輪著這些瑣事,纔想起那書裡的琉璃方來。瞧那方劑實在輕易,最粗陋的竟是沙子配了堿麵之類就能燒的,背麵邃密的則關乎淨精退火等等好不羅嗦,幸虧左不過神識拓印一動唸的事,就將那方劑抄了出來又“仿古”一回,托許嬤嬤交給計良,也算給他個助力。前番已給了段高“汽力”之說,現在如許也算一視同仁。何況那琉璃做了出來,本身今後要再弄個琉璃窗之類,也不消這麼辛苦這麼費事地掩人耳目了。
這日著花祝春,早間薄雲漫天,到了下午忽起冷風飄起雨來。學端方中間安息,薛阿姨在小花廳裡備了茶果與兩位嬤嬤閒話,寶釵則在一旁作陪。窗外細雨霏霏,略有涼意,案頭放著府裡遣人送來的花果子,襲人親身來了一趟,直說是“寶二爺特地讓送來的”。此次宮中秀士、讚善,實是為公主郡主們備選陪侍,選的都是官吏名家之女。雖是如此,到底如賈府這般家世便不會有人薦選,他們本身天然更不會報選。常日裡在府裡行走,與迎探惜等人相處極洽,待人辦事涵養氣度上或還略有勝之,臨到跟前,身份不同竟是這般明晃晃的。正因如此,她們能夠請得長公主府裡的教習來教上一年半載,本身這裡,請個宮裡出來的嬤嬤都隻能賞光呆上一兩個月罷了。再如湘雲黛玉,前者家中一門兩候,雖父母雙亡也冇人敢想讓她進宮做陪侍,另一個更是祖上幾代列侯,父親在兩代帝王間都占著鹽課要職,且還是孤苗一枝,彆說做陪侍,便是采選妃嬪都不敢給她個低的分位。也隻要本身了,紫薇舍人以後,皇商薛家,也算個王謝,倒是能夠拿捏的。但大家間的事,又難以定論,現在太上皇身邊最是受寵的貴太妃便是女官出身,養了三個兒子,比擬之下倒是皇太後隻占了個名分。現此後宮中,也有嬪妃原為長公主陪侍,現在一朝翻身,連帶著家屬都昌隆起來。由來如此,越靠近那頂層的人,便越讓人顧及,比方現在教著本身的曹夫人,若不是本來的女官身份,也謀不到現在如許的風景。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謀定而後動,隻是現在本身這謀究竟該如何定呢?寶釵嫻坐一旁,內心萬般考慮,眼睛不由得又看向那盤花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