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坐鼓聲雄渾,立鼓聲激越,兩下相和錯落,亭台上一圈石燈映著她身形行動,早看花了人眼去。黛玉聽那鼓樂,初時恰如大雨墮地,俄爾豪雨滂湃,垂垂中又起鐵馬金戈之聲,上有電閃雷鳴,下有浴血廝殺,隻聽得人熱血沸騰。
辛嬤嬤一驚,縮了脖子扭著腦袋道:“你想何為麼?”
一時世人都棄了桌席,往樓台雕欄上倚去,仰了脖頸看她放花。忽若金蜂成群,又似花綻百蕊。那色彩赤橙黃綠青藍紫,百般純明光鮮到實足十,哪是平常見慣的模樣?正看得過癮,卻忽的冇了聲氣,都屏息等著,好一晌,全無蹤跡。正要抱怨迷惑時,忽聽畢波聲連連,目睹著沿那長堤上由遠及近綻出無數花火來,一朵連著一朵,前者尚未熄,後者又已盛,直在天上拉出一起繁花來,連著湖裡又是一道,足停了有寸香工夫。終落儘,卻餘了一片幽蘭光暈在那前後,好似餘韻未消。一時都看呆了去。
彥月青霄等後輩小子,目睹著前人先生們修為若此,又是佩服又是自慚,重生了一份放心,要在各自道藝路上追求精進。便是黛玉也從中獲益很多――本來此人生境地卻不止是在一事一物上,倒是以心為爐的一大圓融。
媯柳本另故意藏私,這一聽本來如何也保不住的,不如大師痛快了。便乾脆將三壇冰花露都取了出來,豪氣道:“歸正都在這裡了,我是不管,你們有本領本身分去!”話未完,那邊兩桌已攏了一罈疇昔,這邊的除了開了的一罈,另一罈天然落到了容掌事手裡。她見一桌子人盯著她,便乾脆道:“待過些日子我去瞧瞧我師父去,正愁冇東西貢獻呢,這下可好了。”世人見她提了長輩了,倒不好跟她難堪,且她們本也不是好酒之人,笑話兩句便丟開了。
辛嬤嬤氣哼哼道:“不消你管!”說了扭身走了。容掌事站桌邊看她走遠,才踅著步子走到一邊幾上端起茶壺啜了一口,哼著小曲兒看帳本去了。
辛嬤嬤點點頭:“保管你從未見過的。”
她這裡正想著,那邊容掌事已笑道:“女人可曉得為何如許技藝人在,我們卻不敢常勞動她麼?”
黛玉正迷惑這個呢,天然點頭。容掌事便笑道:“女人有所不知,此人脫部下廚,做出來的是好吃了,那糟蹋的卻可氣得神佛跳腳。”
黛玉瞠目,容掌事接著道:“她做這道菜,隻剔羊臉上勺子大小兩塊巴掌肉,這能多少?配伍更是嚕囌,隻說裡頭用的蔥,想必女人也吃出不平常來了。那蔥隻用蔥白不說,還得剝到儘裏頭跟韭黃模樣那點子蔥芯兒,再拿去浸在放了些許細鹽的淡酒裡漬過,這才氣用。
容掌事一甩腦袋:“成!我讓尹婆子幫彥月那幾個丫頭去!”
容掌事前聲長歎,大家才垂垂回了神,又鎮靜地啞了嗓子七嘴八舌說開了。辛嬤嬤亦點頭道:“從未見過如此手腕,那裡能想到是她一個小丫頭所為?是在神乎其神。”容掌事也笑道:“學無儘頭,我輩果當銘記。”兩人相視而笑。
公然到了晚間,亭台上擺開桌席,黛玉上來了,便看著東邊亭台上擺了一大三小的坐鼓並三個身量順次的立鼓;西邊亭台上一整套編鐘,不由拍了手對墨鴿兒道:“今兒我們可開開眼了!”墨鴿兒亦鎮靜不已,忙著點頭道:“托女人福了,常日裡那裡能夠呢!話說今兒的菜色另有尹管事脫手呢,論起來,彥月聽蓉那樣的,給她白叟家打動手都是福分了。女人今兒大可寬量飲上幾杯。”說得黛玉心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