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便問迎春:“二姐姐你說旁人說的熱烈,到底本身該甚麼號呢?”
黛玉畫上隻伶仃一枝海棠,一邊底上一勾曉月,另一頭卻猶照餘暉。上頭零散數朵花開,或背或俯,連一個正臉也無。且枝葉傾搖,目睹有風吹拂,映著遠處衰草靜湖,寥落清幽,惹人要問句今夕何夕。
李紈也不進屋,就在光天下展開看,看完笑道:“但是巧了,昨兒個剛說字句滋味,今兒個就要當真‘考慮’起來。”嬤嬤們傳聞是探春要起詩社,都讚新雅,又道:“起初林女人同寶女人作的詩,連宮裡娘娘都讚。園子裡的題匾,更是用了一大半林女人題的,還是老爺親下的令呢。現在做起這個來,想必然是極熱烈的。”
探春訝然道:“這叫個甚麼?”
迎春也道:“且號裡用上‘妃子’二字,也不當。”
世人聽了他所說都過來看,卻見正正一張紙上,端端方正一朵海棠花腔,既無枝葉亦無嫋態,隻滿打滿算活脫脫的“白海棠花”。一時鬨堂大笑,黛玉擦著眼淚道:“嫂子自管學醜,我就不信你是如許作畫的。上回見你畫的小丫頭讀書,那桑枝子上都看出日頭來。如何到這裡就如許了?可見是哄我們玩的。”
惜春又接話:“寶姐姐你很該往我那邊瞧瞧去的。”
到底看過,瀟湘不敵蘅蕪君,屈居第二。敬陪末坐的寶玉不惦記本身的詞句,倒一心要衡量瀟、蘅兩位的位次,招得一通圍攻,這才罷了。李紈看著幾人詩作,所謂“言為心聲”,心下感慨。忽起了玩心,又笑道:“這回也未見著真的花,隻得了寶玉嘴裡的‘白海棠’一個名兒。你們就做起詩來。現在我想著,不如再各來一畫?也不消如何巧功細琢,隻把你聽得這個名兒後生出的意象描出來便可。如何?可有情願附議的?”
李紈也笑:“總之你們都有理。這一時半刻還論不到這裡呢。既是三丫頭起的興,她大小也有個籌算。就算是挨著人來,薛林二位mm是不消說,寶玉也不怕這麼個小東道,二丫頭同四丫頭現在按著算來也很有些收益的。成不了難堪,嬤嬤放心吧。”
迎春點頭:“這個字去得好。”
惜春也笑:“既如此,那我也有了。”取過迎春手裡的筆,寫下:“墨榭”
世人便道還是該有一個纔好,迎春便順手從探春筆架上取下筆來,蘸了墨,在底下紙上寫了:“數問洲”兩個字。
惜春一行洗手,一行淡定回曰:“便隻好改喚作‘入廚’。”
閆嬤嬤猶自同常嬤嬤辯白著“當例與不當例”的話,李紈已帶了素雲往秋爽齋去了。
寶釵忍了笑道:“如此說來,還是大嫂子這畫同原物最貼了,到底這朵花是大嫂子方纔目睹過的呢。”
寶釵同探春也細看了,隻緩緩點頭――不過是平常畫作,實在難有考語。探春還指了惜春笑:“你看看今兒畫的這個!再如此下去,你那丫頭還真得改名兒了!”惜春點頭笑道:“俗人豈知高深?你們能看懂我這畫纔算短長呢。”大師都隻當她耍賴之言,皆一笑放過。
轉日李紈正同嬤嬤幾個安插院中秋栽,便見秋爽齋的一個小丫頭送了個帖子來。素雲自拿了百十個錢賞她,小丫頭歡天喜地地去了。
閆嬤嬤不覺得意:“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如許的事你要風雅得起來,天然得先有銀錢打底纔好。不信你喝兩日西北風再唱個《春江花月夜》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