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滿目亂草澤藤,著花垂果,亂彈籽實;波折繞樹,訂交膠葛,封路斷徑——竟是個荒漠廢墟。又有斷壁殘垣,倒柱榻梁,襯著遠處濯濯童山,好不蕭瑟。走近了細看時,又是一怔,那地上灰燼灰塵竟都是金銀之屬,異化著瑪瑙虎魄,紅藍綠寶;亂草澤藤延枝為翠葉展靈晶,花開軟玉籽垂珊瑚,連落到地上的枯葉都是茶晶之質。李紈驚詫,人間灰塵草木在此竟皆以金銀珠翠相替,低頭抓一把塵沙,沉甸甸的金碎銀粒間著幾顆藍寶。順手拋了,牽起一藤細看,翡翠無疑,隻是盤曲天然,光彩如生。隻當是本身花了眼,一起前行,如此塵沙荒漠持續無儘。喚出阿土,駕了飛帛往那荒山飛去,落到山腰,還是是金岩銀塊,叢生著矮小灌木,亦是珠玉所成。隻是那岩石灰凡間還生著些旁的晶玉之屬。極目瞭望,確是一荒園無疑。李紈詫異不已,想了想,把大千寶鑒取了出來細辨。可惜這大千閣約莫也冇機遇得與這絡玉十三境的大能們打交道,於這園中各種,大千寶鑒也說不出個以是然來。隻在偶爾掃過某樹某花時蹦出些希奇名字,聽那語氣是相稱狐疑本身所“見”之真假。李紈也隻好作罷,欲待收起寶鑒,哪知它倒衝動起來。本來是照見了一塊混在碎石中的青玉,寶鑒來返來去閃著兩個字“靈玉”,看著是衝動過分言辭倒置的模樣。李紈也不睬它,撿了那玉在手,隻覺一股溫潤朝氣。看來不是凡品,如此之類在這荒山上遍及藏嵌,乾脆順手撿了幾塊,待歸去細查出處。
她那裡曉得,如果個固執銀錢,“終朝隻恨聚無多”的入了此境,看金銀不過灰塵,珠玉也生悲慼,本身以生以命相搏者,換的不過是一堆泐濇,或者可有所悟。且這境中,草木並非珠玉所製,乃是珠玉所生,哪一株扔到靈界中都可激發一場大戰。如有人得其機遇,得入此中,目睹著如許多隻在傳說入耳過的“玉生生”,這天降福財之巨,足可擺盪道心催生魔魘。經得這一關,便已是可貴的修行機遇,何況過關後還能坐擁群寶。可惜如此奇妙,在李紈處都成了徒然。得意珠界以來,實在已不知何為“不敷”,靈藥仙品不計其數,靈界中一口難求的靈烹靈酒更是隨便拿來填口腹之慾。便論塵寰繁華,隻一艘舟船內壓艙用的金塊即以萬計,初時曾用丹爐煉化了一塊得了兩萬餘兩的黃金。幸虧有獬豸環在手,若不然,取出去連個擱的處所都冇有。何況厥後另有靈烹宗內當作“下腳料”的金坷垃。又看大能的塵寰遊曆記,一時髦起所為打從外頭便活生生賺了百萬兩銀錢,倒是有一陣日日愁著如何把錢花將出去。這金銀在李紈這兒當真是俗物了。是以雖訝於此境之用心,卻冇有落個潑天繁華的心肝亂顫。再說那玉生生,李紈本不是修行入道的,雖讀的書多,究竟冇有師承,不過胡亂學了,那裡能識得如此罕物兒?倒是想著“這花草做了盆景甚好,外頭那些生堆出來的不能比。”或者“這串籽實壓鬢倒適合,隻可惜色彩太豔了些。”是以此處於李紈而言,雖算奇景,可她坐擁珠境,又得了藥仙穀蒼庚號貪吃館庫之類,早已見怪不怪了。
禮畢靜坐一回,亦不知過了多久,展開眼來卻好似還在方纔一瞬。咂摸一回這滋味,泡一回青玉池水,回了小住臥房,在暖玉床上一通酣眠。偶然在這珠界內讀書看戲,四周遊逛,難以計時,出珠界時卻還在小院床上黑黢黢的夜裡。好似一夢,又如平生,這中間滋味實在難與人言。這回醒來,內心還掛念著黛玉的事,乾脆再去探探絡玉十三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