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裡並未點上香球,在清風吹拂下,仍然送來一絲淡淡的餘香。
閔安看看五梅通身的穿戴,笑著說:“寶兒對你不錯。”
午後秋陽滲過簾子尖落在了閔安肩上,他轉頭對五梅笑了笑,白淨肌膚上浮上兩團酒暈。五梅細細瞧著閔安的神態,冷不防說:“小相公生了一副好麵龐,就是這倒缺的牙洞,嘖嘖,難以入目,不如隨我去補上一補。”
五梅扯著閔安的袖子,將他帶到了後堂,一個青紗素袍的年青人站在宮燈木架旁,戴著粗布口罩,隻暴露了半張麵龐。他的雙眼在暗淡的堂屋中特彆有神,朝閔安看過來時,像是潤著一層清泉,讓閔安在他的目光中掃蕩了渾身塵汙,心底變得更加簡便起來。
掉隊門的五梅緩緩點頭。閔安咋舌:“這是牙醫大夫的府邸?瞧著這麼氣度,竟像是富朱紫家普通。”五梅隻笑不答,閔安走近花草玉柱燈,朝蓮葉上嗬了一口氣,見玉脂凝碧不染一絲水霧,心底更加戀慕了。他一向跟著師父走南闖北,開辟了很多眼力,日子卻經常過得苦巴巴的,他在閒暇就開端揣摩藝工伎倆,倒騰出一些小玩意兒賣掉,還曾一心醉迷過古漢巧手匠工丁緩的技藝。前些光陰,他想從李培南手裡套出白鶻去插手瓦舍的打賭,就曾破鈔了一番心機做出一把細漆骨摺扇,打出的也是丁緩的名號。
大夫見閔安眼皮一向在跳動,並未完整闔上,又回身滴入一些迷藥到他嘴裡。閔安設開手腳平躺在涼椅上,呼吸陡峭了很多。大夫絞了一張潔淨的帕子,替他擦去額頭的汗,悄悄歎道:“多年不見,玄英,你竟是健忘了我。”
五梅不是隨口說說來閃現他的繁華,而是真逼真切拉著閔安胡吃海喝了一頓。閔安夙來囊中羞怯,又多次施予五梅情麵,見五梅做東,也不推讓,隨他去了酒樓。兩人喝著清酒,對了幾句曲子,一時笑樂融融,隻覺舒暢歡愉。期間五梅起家去便利,趁機對樓下候著的火伴說:“叫公子籌辦好酒湯,我這就帶小相公來。”再又神采如常地走進閣子間,扯著閔安適聊。
大夫笑了笑:“補牙之前按例是要給客人喝一碗迷神湯,讓客人昏睡半晌方能助我行事。我怕你喝不慣藥湯裡的麻味兒,以是先備了一筒酥奶酒給你鎮鎮口味。”
“富朱紫家的公子,容我先賣個關子,不奉告你名姓。”
閔安兜頭施禮:“大夫好氣度,不輸於任何一名俊采學子。”
固然閔安已睡著,大夫也不想做出失禮之事。補好閔安的牙齒後,大夫喚來五梅,將閔安抬到配房裡,給他蓋上了一床薄被,並在床邊安排了一個丁緩所製作的九瓣蓮花小香爐球。
閔安並未甜睡到底,在迷藥藥性下掙紮著思路。耳邊傳來的溫和聲音,總令他想起舊事,像是哥哥閔聰在催他入眠時講的那些悄悄話兒。哥哥在問他,過得好不好,活著子部下受過罰嗎,如此詳確的體恤話,讓他的眼底湧起一股酸澀意,他掙紮著,喃喃說道:“世子爺……打我……罰我……背傷很痛……又要我騎馬……砍殺……不準我出來玩……哥哥……我很怕啊……”
工夫荏苒,閔安逐步忘記了朱沐嗣這小我,另有他曾被喚過的“玄英”這個名字。
大夫彷彿懂他,趁他昏倒,一遍遍摸著他的頭髮,低聲問:“這些年,你過得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