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微微一笑,順手敲落了蠟燭上積聚的燈花。一隻腳剛要邁出營帳時,他下認識地轉頭,望著淩統熟睡的模樣,想要對他道一聲晚安,但終究還是話未能出口。這般純潔得無一絲正色的喧鬨,怕是有哪怕一丁點兒的響動,就會支離破裂。
淩統料知甘寧必然還會返來,也就按原樣躺好。說實話,他不是不樂意跟甘寧打交道,隻是從心底裡實在冇法接管他罷了。換句話講,他恨或者不恨,討厭或者不討厭,甘寧永久隻是甘寧,不會因為他的悲喜變成另一小我,也不會遵循他的設法決計塑造本身。
竟然像個小孩子似的,嗔癡嗟歎,喜怒無常。
但是淩統冇有躲閃,隻是由著他將本身的裡衣撩起,暴露肩頭、鎖骨,直到半個胸膛都透露在燭光和晚風中。雖是暮年參軍的將軍,也冇少接受風吹日曬,他的皮膚卻出奇得白,也出奇詳確。如同身居院落、未諳世事的少爺普通,帶著些純潔無瑕的、隻屬於清純少年的色彩。
“今晨攻城時落下的傷嗎?”甘寧重視到那道紅色。不知是一種甚麼力量的差遣,他俯身,伸手,指尖從領口撩起淩統的裡衣。不慎觸及他皮膚的一頃刻,甘寧較著地感遭到,他的身子驀地一顫。
“罷了,小爺我現在冇興趣。”
但是,一旦淩統與他真正到了有說有笑的時候,真反比及淩統不再對他亂耍脾氣的時分,淩統在他的天下裡,也就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平常人了。
我的故鄉,吳郡餘杭。
末端再向帳門的方向望望,因為床榻設在營帳最內裡,中間折了一道彎,帳門隻能瞥見一個角,看到濃黑的夜色裡灑著幾點星子。
床側一沉,淩統的眼睛稍稍有了神,這才感覺雙眼已經因乾澀而疼痛了。他揉揉眼睛,固然曉得坐在本身床邊,近在天涯的就是他方纔真的想要殺死的阿誰甘興霸,但還是無動於衷。乃至就連目光,也未曾在他身上碰觸一下。
“這麼長時候,也不措置一下。何況還是夏天,如果傷處發了炎,就很難病癒了,”甘寧的聲音裡清楚帶著幾分擔憂的意味,那雙常常含著笑意的星目此時也可貴當真起來——不是嚴厲,而是純純的當真,當真的模樣讓他一刹時褪去了統統屬於英勇將軍的元素,轉而變成一個純真的朋友,“再加上方纔舞劍,怕是又流了血,你竟然也耐受得了。”說罷起家出了營帳。
傳聞他想親身為本身包紮傷口,淩統內心一陣悸動。氛圍變得比方纔宴會上還要難堪幾分。淩統像隻貓兒似的乖乖側身躺著,臉朝裡不讓甘寧瞧見他的麵龐。甘寧行動很輕,輕到隻能感遭到他的手指與藥棉在身上遊走的觸感,卻覺不到涓滴疼痛。藥液浸濕了淩統的左肩,被輕風一吹,有絲絲的涼意襲來,溫馨至極。
甘寧的嘴唇爬動了幾下,很多話想說出口卻總卡在喉嚨裡。心頭一時候有些焦心,卻又不知從何提及,因而他風俗性地撓撓後腦勺,半披垂著的金色頭髮被抓得有些混亂。
淩統仍然冇有轉頭。逢著隆冬時分,氣候炎熱,淩統的床榻上冇有被子,淡色裡衣裹著他略顯薄弱卻不失力道的身軀,左肩處模糊有一道絳紅,從內裡透出來,氤氳著染了一大片,被搖擺著的燭光一照,格外顯眼。
淩統見機地接上話茬,倒是到處在與他作對:“甭拿我當三歲的小孩子,我懂。”